跨語言視角下雙賓語結構的格理論分析

全峰 韓景泉

(1.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英語語言文化學院，廣東 廣州 510420； 2.桂林電子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4)

0 引言

在雙賓語結構(Double object constructions)中，直接賓語(Direct object/DO)和間接賓語(Indirect object/IO)都是名詞詞組，如(1)a所示，而在與格結構(Dative constructions)中，直接賓語是名詞詞組，間接賓語則由介詞短語充當，如(1)b所示。

(1) a. John gave Mary a book.

b. John gave a book to Mary.

雙賓語結構的研究涉及多方面，其中名詞的賦格現象一直都是語法界關注的熱點話題。在(1)b中，主要動詞與介詞中心語可以分別給直接賓語和間接賓語賦格，滿足了格鑒別式(Case filter)的要求。然而，在(1)a中，直接賓語的格來源以及賦格方式成了語法研究的疑難問題。在文獻中, 一個比較一致的看法就是認為直接賓語由主要動詞賦予固有格(Inherent Case)。然而，這一觀點在理論和經驗上都遭遇到諸多挑戰。本文將分析固有格假設的問題點和局限性，并從跨語言的角度加以論證，從而提出直接賓語和間接賓語都被賦予結構格的觀點。最后，我們將探討結構格分析法的句法解釋力。

1 固有格假設及其問題點分析

1.1固有格假設

Chomsky (1981, 1986)區分了結構格(Structural Case)和固有格，指出結構格是依賴結構關系的格，主要指主格和賓格，獲得結構格的名詞詞組必須滿足管轄條件(Government condition)和相鄰原則(Adjacency principle)，而固有格則是一種依賴題元關系的格，通常指屬格(Genitive)、與格(Dative)、部分格(Partitive)等，其賦格條件如(2)所述。

(2)如果A是一個固有格賦予成分，那么只有在A給NP指派題元角色的條件下，A才能給 NP賦格。(Chomsky，1986：132)

根據Chomsky的分析，間接賓語滿足了管轄條件和相鄰原則，被賦予結構格，而直接賓語從動詞獲得客體角色(Theme)，被賦予固有格，滿足了格鑒別式。在被動化結構中，被動語素(Passive morpheme)吸納了動詞的結構格賦予能力，因此間接賓語必須移位至句首，而直接賓語依然可以從動詞獲得固有格。如果直接賓語移位至句首，將會引起格沖突，所得的句子結構將不合乎語法，如(3)b所示。

(3) a. Mary was given the present.

b.?*The present was given Mary.

固有格假設在解釋名詞詞組的賦格及移位等句法現象上起了重要作用，受到國內外眾多學者的響應(徐杰，1999; Larson，1988; Lasnik，1992)。然而，固有格假設不僅受到理論上的沖擊，還受到經驗上的挑戰。

1.2固有格假設的局限性

Chomsky (1981, 1986)認為，具有[-N]屬性的動詞和介詞可以為其補語賦賓格，而具有[+N]屬性的名詞和形容詞可以為其補語賦固有格。試分析下列句式：

(4) a. the enemy’s destruction of the city

b. the city’s destruction(by the enemy)

在(4)a中，邏輯主語the enemy 和補語the city 都是名詞中心語的論元。 Chomsky認為，(4)a的名詞中心語destruction 不僅可以給補語位置的the city 賦屬格(通過of實現)，也可以給邏輯主語the enemy 賦屬格(通過’s實現)。至于(4)b，Chomsky指出，Destruction 給邏輯主語的賦格并不是必需的，因為邏輯主語可以不出現，而the city 在深層結構的補語位置獲得所有格，在表層結構形態實現于主語位置。

Chomsky的固有格分析受到國內外學者的質疑。首先，Abney (1987)指出，(4)a中the enemy 處于D (’s)的標志語位置，形成Spec-head 關系，體現了結構關系的賦格，因此被賦予的應該是結構格。其次，Jeong (2003)反對Chomsky關于賦格者的屬性特征([-N]/ [+N])決定賦格類型的觀點，認為動詞也具有賦固有格的能力，名詞也具有賦結構格的能力。曹彬(2015)進一步指出，所有功能語類中心語都是結構格賦格者，所有詞匯語類中心語都是固有格賦格者。最后，戴曼純 (2011)認為Chomsky關于屬格的論述存在問題，指出所有格和屬格有一定區別，所有格表示“所有”(Possession)關系，而屬格的含義更寬泛。他還指出，Chomsky的分析說明(4)a和(4)b中名詞中心語destruction 的固有格指派能力隨結構產生變化，這就暗示其內在語義關系不一致，不易解釋(4)b中介詞by在賦格中的作用。

在雙賓語結構中，固有格假設同樣也遭遇到諸多挑戰。Chomsky認為，固有格的賦予依賴于客體題元的指派，因此直接賓語被賦予固有格，而間接賓語被賦予結構格。在被動化結構中，由于被動語素吸納了動詞的結構格賦予能力，間接賓語必須移位至句首獲得主格，而直接賓語被賦予固有格無法進行移位。然而，這樣的分析受到諸多語言事實的挑戰。

(5)a. Ich gab ihm ein Buch. (德語)

gave him a book

(I gave him a book.)

b. *Er wurde ein Buch gegeben.

He was a book given

c. Ein Buch wurde ihm gegeben.

a book was him given

(* A book was given him.) (Haegeman,1991:176)

(6)a. 李四送(給)了張三一/那本書。[注]漢語雙賓語結構分為給予類(由送、寄等動詞構成)和搶偷類(由偷、搶等動詞構成) (陸儉明，2002)。本文局限于討論與英語雙賓語結構相對應的漢語給予類雙賓語結構。

b.張三被送(給)了一/那本書。

c.那本書被送(給)了張三。[注]在漢語主動語態的雙賓語結構中，直接賓語可以是非定指成分，也可以是定指成分，而在被動化結構中，移位至句首的直接賓語只能是定指成分。其實，這與漢語語言的特殊性有關。在英語中，主語可以是NP，也可以是DP，但在漢語中，主語一般為有定名詞詞組，即DP。(1)a. A man came. b. The man came.c.一個人來了。d.那個人來了。關于漢語主語的有定性，前期研究做了充分的討論。其中，溫賓利、陳宗利 (2001)指出，漢語的時態中心語T具有定指特征[D]、[格]特征和[φ]特征。如果漢語的時態T具有定指特征，那么移位至Spec-TP位置的只能是定指名詞詞組，如 (id) 所示，因為只有定指名詞詞組才能核查T的[D]特征，否則，定指特征[D]將得不到核查，導致所形成句子的接受度出現問題，如 (1)c所示。

根據Chomsky的分析，(5)a中的間接賓語ihm 和(6)a中的間接賓語“張三”都滿足了鄰近原則和管轄條件，應被賦予結構格。在被動化結構中，間接賓語ihm 和“張三”理應被動化移位至句首。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在德語和漢語中，只有直接賓語才能被動化移位，如(5)c和(6)c所示。如果只有被賦予結構格的名詞詞組才能被動化移位，那么例(5)和(6)中的直接賓語被賦予的似乎是結構格，而不是固有格。

在盧旺達語(Kinyarwanda)中，被動動詞似乎可以給其后的名詞詞組賦格，而且這個名詞詞組沒必要被指派客體題元。

給水排水管道施工程序多，細部工作多，下道工序覆蓋上道工序的施工過程很多，如果管道安裝后檢查發現管道基礎、管座等施工質量不合格，拆除返工可能損壞整個條管道，甚至會使已安裝的管道報廢，損失非常大，施工方的抵觸很大，對工程施工很不利。增加巡視頻率，做好旁站工作可以及時發現施工過程出現的問題和質量隱患，及時制止錯誤做法，減少返工浪費。在工程管理過程中，要配備足夠的有經驗的管理人員和必要的探查儀器設備，建立完善管理制度，層層壓實管理人員責任，這樣可以通過巡查、旁站發現管道施工過程出現的問題，將各種質量問題消除在萌芽階段。巡查和旁站對杜絕施工中容易出現的問題，提高施工質量可以起到十分關鍵的作用。

(7)a. Ibaruwa yohererejwe Maria na Yohani. (盧旺達語)

Letter sent-PASS Maria by Yohani

(The letter was sent (to) Maria by Yohani.)

b. Maria yohererejwe ibaruwa na Yohani.

Maria sent-PASS letter by Yohani

(Maria was sent the letter by Yohani.) (Siewierska，1984)

在(7)a中，被動動詞后的賓語Maria被指派目標題元(Goal)；而在(7)b中，被動動詞后的賓語ibaruwa ‘letter’被指派客體題元。根據Chomsky，雙賓語結構中固有格的賦予依賴于客體題元的指派。那么，(7)a中的間接賓語Maria被賦予結構格，而(7)b中的直接賓語ibaruwa被賦予固有格。也就是說，在相同結構中同一被動動詞在(7)a中給其后的名詞詞組賦結構格，而在(7)b中卻給其后的名詞詞組賦固有格，這樣的分析難以令人信服。而且，如果只有被賦予結構格的名詞詞組才能被動化移位，我們有理由相信(7)中直接賓語和間接賓語都被賦予結構格。

另外，Chomsky關于直接賓語被賦予固有格的觀點無法解釋直接賓語被顯性賦予結構賓格的語言事實。在一些語言中，直接賓語顯性地標記為賓格的形式，如(8)-(10)所示，這也向Chomsky的觀點提出了挑戰。

(8) (Tu) (to) dehose ti Petru to vivlio i Maria (希臘語)

CL-GEN CL-ACC gave-3SG the Petros-GEN the book-ACC the Maria-NOM

(Mary gave Peter the book.) (Anagnostopoulou，2003)

(9)Mary-ka John-ul chayk-ul cwu-ess-ta. (韓國語)

Mary-NOM John-ACC book-ACC give-PAST-DECL

(Mary gave John a book.) (Jung et al.，2004)

(10)?áayat-? hi-?ni-ye tíim’es-? háama-?. (內茲佩爾塞語)

woman-NOM 3-give-PAST book-ACC husband-ACC

(The woman gave her husband a book.) (Woolford，1997)

綜上，固有格假設不僅在理論上遭遇到一系列挑戰，而且無法解釋跨語言的諸多語言現象。基于上述語料，我們認為，雙賓語結構的直接賓語被賦予結構格，或具有結構格特征。

2 間接賓語的賦格討論

在雙賓語結構中，間接賓語滿足管轄條件和相鄰原則，因此我們自然而然就會斷定間接賓語被賦予結構格。然而問題是，在一些形式形態較為豐富的語言中，間接賓語卻被顯性地標記為與格或所有格(固有格)的形式形態。

(11)Yoshida-syusyoo ga Tanaka-tuusandaizin ni kunsyoo o atae-ta (日語)

Yoshida-prime minister-NOM Tanaka-minister-DAT medal -ACC award-PAST

(Prime Minister Yoshida awarded a medal to Minister Tanaka.) (Anagnostopoulou，2003)

(12)O Gianis estileits Marias to grama (希臘語)

The Gianis-NOM sent-3SG the Maria-GEN the letter-ACC

(John sent Mary the letter.)(Anagnostopoulou，2003)

在(11)和(12)中，間接賓語滿足了管轄條件和相鄰原則，卻顯性地標記為與格或所有格，這向間接賓語被賦予結構格的觀點提出了質疑。其實，在形式形態貧瘠的漢語中，黃正德 (2007)等也認為間接賓語被賦予固有格。如果間接賓語被賦予固有格，直接賓語被賦予結構格(黃正德，2007)，例(5)與(6)中德語與漢語雙賓語結構的被動化移位則迎刃而解了。然而，這樣的分析無從解釋英語和盧旺達語雙賓語結構被動化移位的語言現象。至此，研究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其實，僅僅從形式形態我們并不能判斷一個名詞詞組是被賦予固有格還是結構格。(Anagnostopoulou，2003)也就是說，表面上的固有格實質上有可能是結構格。試分析下列語言事實：

在日語和德語中，間接賓語顯性地標記為與格，但與格卻顯現出結構格的句法特征，如(13)和(14)所示。

(13)a. Yoshida-syusyoo ga Tanaka-tuusandaizin ni kunsyoo o atae-ta (日語)

Yoshida-prime minister-NOMTanaka-minister-DAT medal-ACC award-PAST

(Prime Minister Yoshida awarded a medal to Minister Tanaka.)

b.Kunsyoo ga Yoshida-syusyoo ni Tanaka-tuusandaizin ni atae-rare-ta

Medal-NOM Yoshida-prime minister by Tanaka-minister-DAT award-PASS-PAST

(Minster Tanaka was awarded a medal by Prime Minister Yoshida.)

c. Tanaka-tuusandaizin ga Yoshida-syusyoo ni kunsyoo o atae-rare-ta

Tanaka-minister-NOM Yoshida-prime minister by medal-ACC award-PASS-PAST

(Minister Tanaka was awarded a medal by Prime Minister Yoshida.) (Hoffman，1991)

(14) a. Ich gab ihm ein Buch. (德語)

I-NOM gave him-DAT a book

(I gave him a book.) (Haegeman，1991:176)

b. Er bekam die Blumen geschenkt

He-NOM got the flowers-ACC given

(He was given the flowers.) (Anagnostopoulou，2003)

在(13)a中，間接賓語Tanaka-tuusandaizin “Tanaka-minister”和直接賓語kunsyoo “medal”分別被賦予與格和賓格。然而，在被動化中，與格賓語和賓格賓語都能移位至句首，并轉化成主格，如(13)b和(13)c所示。同樣，在(14)中，顯性賦予與格的間接賓語可以被動化移位，與格也可以轉換成主格。如果只有結構格賓語才能被動化移位或轉換成主格，我們可以認為日語和德語雙賓語結構中的與格其實是結構格。

在希臘語中，間接賓語顯性地標記為所有格，但所有格卻顯現出結構格的句法特征。Anagnostopoulou (2003)指出，在希臘語中，只有被賦予結構格的名詞詞組才允許附著雙重化(Clitic doubling)，而被賦予非結構格的名詞詞組則不允許。

(15) I Maria tu dehose tu Petru ena vivlio

The-NOM Mary-NOM CL-3SG-MASC-GEN gave-3SG the-GEN Peter-GEN a-ACC book-ACC

(Mary gave Peter a book.)(Anagnostopoulou，2003)

(16)(*Tin) milisa tu petru tin Tetarti

CL-ACC talk-1SG the Petros-GEN theWednesday-ACC

(I talked to Peter on Wednesday.) (Anagnostopoulou，2003)

在(16)中，時間狀語Tetarti (Wednesday)被賦予形態賓格，并非結構賓格，因此不允許附著雙重化。然而，(15)中的間接賓語 Petru (Peter) 卻允許附著雙重化，這說明希臘語雙賓語結構的間接賓語被賦予的應該是結構格。

在冰島語中，間接賓語雖然被賦予了與格，卻像被賦予結構格的賓語一樣可以被動化移位至句首，如(17)b所示。

(17)a. ég gaf Jóni bók

I-NOM gaveJon-DAT the book-ACC

(I gave John the book.)

b.Jóni var gegin bókin

Jon-DAT was given the book-NOM

(John was given the book.) (Holmberg et al.,1995: 188-189)

如果被賦予固有格的賓語不能被動化移位，為什么冰島語雙賓語結構的間接賓語可以移位至句首？為解釋這一難題，McGinnis (1998)、Chomsky (2000)等提出了冰島語的與格屬于離奇格(Quirky Case)的觀點，認為被賦予離奇格的賓語同時具有結構格和固有格特征。根據McGinnis的分析，在(17)b中，間接賓語Jóni (John)的與格在與施用中心語(Applicative head)合并時被核查。由于被動動詞喪失了結構格賦予能力，Jóni必須移位至句首與時態中心語T建立核查關系，而直接賓語的主格則在vP內得到核查(Sigursson，2006)。由此，我們可以認為，冰島語雙賓語結構中顯性標記為與格的間接賓語同樣具有結構格特征。

基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總結出：雙賓語結構中間接賓語的與格或所有格歸屬于結構格，或被賦予與格或所有格的間接賓語還可以被賦予結構格或具有結構格特征。本文在此不深入討論這兩種可能性。必須指出的是，間接賓語被賦予結構格或具有結構格特征的事實不可否認。至此，我們可以認為雙賓語結構中間接賓語和直接賓語都被賦予結構格，即結構格分析法。

3 結構格分析法的句法解釋力

結構格分析法不僅與眾多語言事實相符，還具有強勢的句法解釋力：1) 有利于從跨語言的角度統一、全面、簡潔地解釋各語言雙賓語結構不對稱的被動化移位現象；2) 有利于從結構上解釋與格結構具有“致使擁有”義的語言現象。

3.1雙賓語結構的被動化移位

各語言雙賓語結構顯現出不對稱的被動化移位模式。在英語等語言中，只有間接賓語才能被動化移位，如(18)所示。在漢語等語言中，只有直接賓語才能被動化移位，如(19)所示。在盧旺達語等語言中，直接賓語和間接賓語都可以被動化移位，如(20)所示。此外，Anagnostopoulou (2003)確認了第四種移位模式。在希臘語、荷蘭語等語言中，只有間接賓語出現附著雙重化時，直接賓語的被動化才合乎語法，如(21)所示，否則間接賓語和直接賓語都不能被動化移位。

(18)a. Mary was given a book.

b. A book was given Mary.[注]在美式英語中 (18)b 幾乎不被接受，而在英式英語中，也只在極少的情況下才能被接受。

(19)a. 那本書被送(給)了張三。

b. *張三被送(給)了一/那本書。

(20)a. Umugóre y-a-haa-w-e igitabo n’mugabo.

Woman she-PAST-give-PASS-ASP book by man

‘The woman was given the book by the man.’

b. Igitabo cy-a-haa-w-e umugóre n’mugabo.

Book it-PAST-give-PASS-ASP woman by man

(?*The book was given the woman by the man.) (Kimenyi，1980：127)

(21)a. * I Maria stalthike to grama.

The Maria-NOM sent-NACT-3SG the letter-ACC

(Mary was sent the letter.)

b. ?* To vivlio charistike tis Marias apo ton Petro.

The book-NOM award-NACT the Maria-GEN from the petros

(?* The book was awarded Mary by Peter.)

c. To vivlio tis charistike (tis Marias)

The book-NOM CL-GEN award-Nact the Maria-GEN

(The book was awarded to Mary.) (Anagnostopoulou，2003)

固有格分析法分為直接賓語被賦予固有格的分析法 (Chomsky，1981, 1986)和間接賓語被賦予固有格的分析法 (黃正德，2007)。然而，他們的分析法只適用于個別語言現象(英語或漢語)，并沒有站在跨語言的高度。鑒于固有格分析法的局限性，有學者采納了局域性解釋法。Anagnostopoulou (2003)主張參數(Parametric)的局域性解釋法，認為直接賓語的被動化移位需要施用動詞的標志語位置來實現；而McGinnis (2001, 2005)主張語段(Phase)的局域性解釋法，認為各語言雙賓語結構的被動化移位取決于施用結構的類型(High-或Low-APPL)。局域性解釋法可以解釋英語、盧旺達語，以及希臘語雙賓語結構的被動化移位現象，但無法合理解釋漢語雙賓語結構的被動化現象(全峰，2017)，而且還遭受到一系列理論和經驗上的問題(Jeong，2007; Citko，2011)。

結構格分析法為解釋各語言雙賓語結構的被動化移位提供了一個統一、全面、簡潔的新方案。根據結構格分析法，語言間被動化的差別在于被動語素是吸納輕動詞(Little v)的格核查能力，還是VAppl的格核查能力。在英語中，由于被動語素吸納了v的格核查能力，只有IO才能被動化移位至句首，如(22)a所示；在漢語中，由于被動語素吸納了VAppl的格核查能力，只有DO才能被動化移位至句首，如(22b)所示；在盧旺達語中，被動語素既可以吸納v的格核查能力，也可以吸納VAppl的格核查能力，因此IO和DO都可以被動化移位至句首。在推導過程中，由于主動結構和被動結構的v都具備EPP特征(Bowers，2002)，IO總要移位到Spec-vP的位置。類似的中間移位 (Intermediate movement) 在國內外都得到了充分討論。Baker & Collins (2006) 認為輕動詞和主要動詞(V)之間存在一個 LK (Linker) 中心語，間接賓語移位至 LKP 的標志語位置去核查 LK 的 EPP 特征。在國內，何曉煒 (2004, 2011) 等認為輕動詞和主要動詞之間存在一個表達傳遞語義的功能語類 G，為了核查 G 上的 EPP 特征，間接賓語中間移位至 GP 的標志語位置。

在希臘語中，只有在間接賓語發生附著雙重化或挪移(Srambling)時，直接賓語才能被動化移位。關于挪移現象，Miyagawa (1997)等認為并不是任意的，而是由EPP特征引發的。基于此，我們可以認為，希臘語和漢語具有相同的被動化模式。在希臘語(21)b中，由于v的EPP特征沒被核查，生成的句子自然是非法的；當間接賓語附著雙重化或挪移去核查v的EPP特征時，句子就合乎了語法。

3.2與格結構的“致使擁有”義

雙賓語結構與與格結構在句法、語義上存在諸多差異(何曉煒，2003，2011)。在句法上，雙賓語結構比與格結構多一層投射(Marantz，1993; Anagnostopoulou，2003)。而在語義上，雙賓語結構表征直接賓語和間接賓語的擁有轉換關系，而與格結構表征直接賓語的位移轉換關系(Pylkk?nen，2002; Beck et al.,2004)。鑒于此，學界傾向于把雙賓語結構與與格結構分析為不同的結構表達式。

然而，在近期的研究中，Rappaport & Levin (2008)等對與格結構只表征位移轉換的觀點指出了質疑，指出give/throw/send類動詞的與格結構同樣具有“致使擁有”義，從而得出雙及物結構的“致使擁有”義并不是由結構決定，而是由進入結構的動詞決定的結論。其實，Rappaport & Levin (2008)的分析忽略了結構本身對語義表達的功用。試分析下列句式：

(23) a. John bought a book.

b. John stole a book.

(24) a. John bought Mary a book.

b. John stole Mary a book.

英語動詞buy、steal、take、get等屬于二元動詞，形成的句子結構沒有任何“致使擁有”義，如(23)所示，然而所形成的雙賓語結構卻蘊含了“致使擁有”義。這說明“致使擁有”義是結構賦予的。

如果“致使擁有”義由雙賓語結構賦予，與格結構的“致使擁有”義是如何獲得？一個可能的方案就是認為，蘊含“致使擁有”義的與格結構是從雙賓語結構轉換生成的，如(25)所示，由于施用中心語的語義功用，使與格結構保留了雙賓語結構的“致使擁有”語義。

(25) a. John gave a book to Mary.

我們可以援用Aoun & Li (1989)的分析，認為在雙賓語結構(25)b中，表征“擁有”關系的施用動詞發生了被動化操作，使施用動詞不能給直接賓語賦格，而施用動詞的外論元右嫁接到VAPPL’之上，插入介詞“to” 為其賦格，這樣便生成了具有“致使擁有”語義的與格結構。需要指出的是，結構格分析法在結構的轉換，以及相關句法現象的推導中起了關鍵作用。如果直接賓語“a book”被賦予固有格，我們將無法生成“A book was given to John”的被動句式；如果間接賓語“Mary”被賦予固有格，我們將難以解釋介詞“to”在結構中擔當的賦格角色。結構格分析法避免了上述疑難，為合理解釋與格結構的“致使擁有”語義提供了理論基礎。

上述分析解釋了與格結構中“致使擁有”語義由來，然而與格結構的另一層語義，即位移轉換關系，該如何解釋呢？根據Rappaport & Levin (2008)的分析，throw/send類與格結構具有“致使擁有”語義或位移轉換語義。在此，我們可以采納Hallman (2015)的觀點，認為與格結構具有兩條生成途徑：1) 基礎生成的，只蘊含位移轉換語義；2) 由雙賓語結構轉換而來的，具有“致使擁有”語義。

4 結語

本文從理論和經驗方面討論了固有格分析的局限性，并從跨語言的角度出發，討論了雙賓語結構中兩賓語的賦格現象，從而提出了直接賓語和間接賓語都被賦予結構賓格的主張。本文認為，結構格分析法不僅能統一、全面、簡潔地解釋各語言雙賓語結構被動化移位現象，還有利于解釋與格結構具有“致使擁有”語義的語言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