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

窗外陽光明媚，圖書館靠窗的第二張桌子沐浴在陽光下。

她一眼就看中了那個位置。

手捧一杯卡布奇諾，她輕輕落座。

這樣溫暖的陽光在這座小島上并不多見。常年受冷氣團控制的緣故，這座小島上方總籠罩著一團揮之不去的霧氣，帶著愴然的銳利。因此，今日的暖陽彌足珍貴。

她開始一邊翻書，一邊品著她喜愛的咖啡，仍舊是一塊方糖、半小瓶脫脂奶。

這樣恬靜的日子讓她想起了一些美好的事。她想到這座小島上美麗的景致，想到小島上的無名山。啊，從無名山上往下望，可以看到雨霧中的小城。小城被山巒環繞，靜靜擱淺在無人知曉的歲月深處。她望著窗外的藍天出了神，思緒也如同游絲般越飄越遠。這時，她忽然覺得有一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微微側了下頭，向著目光來源處望去。那里坐著一個面容俊秀的少年，手握炭筆在素描紙上輕輕畫著什么。她略有些詫異，但也不多想，又低下了頭，繼續品著咖啡看起書來。可沒過一會兒，被人注視的感覺又來了，她不得不停下來，再次向少年看去。可他依然姿態怡然地坐在角落里，在素描紙上專心地畫著什么。他在畫什么呢？她旋即想到了自己。大抵青春期的少女都有些過人的自信，總以為人和人的相遇、相處可以不落窠臼。因為她們還未看到世界的荒蕪、黑暗和深不可測，所以流連于溫暖如春的浮華與明媚，所以她們可以自信地面對一切。

總之不管如何，她猜想那個少年正默默地窺視著她，企圖畫出她的側影。這樣的發現令她暗自欣喜，又有點兒緊張。幸好，今天陽光正好，而她又選了一個靠窗的好位置。金色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照下來，在她高挺的鼻梁處投下淺色的陰影，正好可以遮住她鼻尖處的小雀斑。啊，還有她微鬈的短發，在午后陽光的照耀下一定熠熠發光吧。她不復剛才慵懶的神情，用最恬靜的表情迎接少年那時有時無的目光。

書是看不進去了，連她一向鐘愛的咖啡啜入口中也變得寡淡如水。她開始回想今日的穿著，英倫式針織毛衣配上白色條紋的藍襯衫，領口處綴有兩顆極小的珍珠，下配一條紅黑相間的蘇格蘭風格的短裙、及膝的黑色筒襪。她開始慶幸自己沒有因一時犯懶而換上平時常穿的灰色衛衣及運動褲。這番打扮在她看來是沒什么問題的，不僅可以顯出她優雅的氣質，還契合圖書館的氛圍。想起氛圍，她略抬眉梢向周圍望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白色實木桌子，幾朵用青底白釉瓷瓶裝的玉蘭花，以及明凈的窗戶。可就在這時，幾抹刺眼的橙色進入她的視線。天哪！誰能想到在這雪白的窗臺上竟放了幾只看起來快要爛了的橘子！哦，老天，那布滿褶子的黃皮上不僅有黑色的斑點，還有令人生厭的丑陋裂痕，僅看著那幾只橘子，她仿佛便聞到了放了好幾天的垃圾的腐臭味。

該死的橘子！那些橘子穩穩地立在她右手邊的窗臺上，耀武揚威地昭示著它們的存在。每當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窗臺上的橘子時，她的心里便不自覺地嘆著氣。若是那個少年看到這幾只突兀的爛橘子，該如何取景？哦，天！這幾只橘子會徹底破壞他畫面上的美感的！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只知道太陽從樹枝上投下來的陰影又被拉長了一寸，她渾身僵硬得快沒了知覺。她是不能動的，因為有個少年正密切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描摹著她的一顰一笑。

黃昏來臨了，淡藍色的天開始變暗，云朵一絲絲凝固，優美得像穿越指尖的一場電影。圖書館里的燈也亮了起來，原本因為太陽西移而顯得有些昏暗的館內重新亮堂起來。她被這煞白的燈光一驚，發現聚焦于她身后的目光已然離去。她凝神向角落看去，少年正在收拾東西，意欲離開。

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偷看幾眼他畫的素描。于是她端著咖啡杯和一本只翻了幾頁的書，從長長的桌子的最右端移到了最左端。最左端靠近走道，她可以在他路過時趁機瞥幾眼那幅素描。

近了，近了，近了！那個少年斜挎著一個黑色書包，手中拿著那張素描。當他經過她身邊時，她假裝不經意地向少年手中瞥去。

天！那是什么？畫上是窗臺上那幾只丑橘子！

佳作點評

這是賀佳欣同學學習《外國小說欣賞》后的即興之作。這篇習作一方面源于某個靈感，另一方面出于對小說創作的好奇。我們能感受到創作者的用心：精心設置的伏筆、反復設置的鋪墊……但是透過小說的技巧層面，我們更能感受到青春少女細膩可愛的心思。盡管結尾出人意料，令人“失望”，但是我們讀到的是一個美麗而浪漫的“錯誤”。（王科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