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人

@陳小慶

快餐店里，我端了一份食物找位子。人不多，但沒有一張桌子是空的，我便向一個漂亮女孩那里走去：“請問，這里可以坐嗎？”

漂亮女孩從長長的黑發里抬起眼睛，氣氛便詭異起來。她仿佛沒有張嘴，卻發出冷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難道你沒看見，這里已經‘有人’了嗎？”

我說：“不是還有一個空座嗎？”我指指她對面那個座位。

“我說的就是那兒，已經有人了。”她仍用那種冷冰冰的口氣說道。她一身潔白的衣服，就連嘴唇都幾乎沒有血色，整個人都是冷色調。

我相信這世上有我解釋不了的東西，有我須敬畏的一些神秘事物。于是我輕輕退了下來，還好，一個桌子剛剛空出，我忙占了上去。

我沒敢再看那神秘的女孩，膽戰心驚地吃過飯，匆匆上電影院去了。作為單身漢，一個人看電影，難免有些自艾自憐，但總不能因為單身就有了不支持自己喜歡的導演的電影的理由吧？！何況票是打了折的。

電影還未開始，我走了進去，光線不明不暗。我喜歡靠前的位置，便來到第一排的一個空座前，正要落座，旁邊一個哥們兒馬上提醒我：“你沒看見這兒已經有人了嗎？”

今天，是怎么了？我頭皮發麻，為什么我一直看不見一些存在的東西？我揉了揉眼睛。

我走向第二排空座，一位女士提醒我：空座上已經“有人”了。

于是我便直奔后面無人區，坐在那兒，發著抖看完了一場喜劇片。

夜里的末班車等了很久才來，這是冬日的晚上，冷。我擁了大衣上車，人不多不少。我向后面走去，在一個柯南模樣的少年旁邊有個座位，我正要坐下，他說：“那兒——有人。”聲音很不經意，卻自然得讓你產生出一種寒意。

我想一定是我眼睛出了問題，看不到那些存在。更可怕的，也許是我頭腦出了問題。當然，最可怕的還是：這個世界的確存在著看不見摸不著的那些“人”，而我竟一天之中遇到過好幾回。

一夜一夜我睡不著覺，一到白天就頭暈。我覺得我病了——我開始看到一些不確定的東西：那些影影綽綽的人，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畫面。我仍然單身，仍然去黑暗的電影院，但我漸漸適應了自己的狀況——也許我不是病了，我是擁有了一種超能力，這其實值得慶幸。

那天我早早進入影院，坐在自己喜歡的第一排。然后我看到人們三個一群兩個一對地坐下，然后就一定中間隔著一個空座，當然我左右兩旁的座位也是空著的，但是，我很快發現，有兩個看不見的人，輕輕地、輕輕地坐在了我旁邊，他倆面目不清，身世可疑，他倆不是在看電影，而是一直在盯著我看。

一個中年人走了過來，正要不打招呼坐在我右邊，我立刻對他說：“不好意思，這兒有人！”他便走了。他看不到，但我看到了，我不得不提醒他。于是我身邊那兩個面目不清、身世可疑的人，便對我投來贊許的目光。我知道我做對了。

出了電影院，我馬上感到身后有人跟著。末班車來得挺快，我快步上去，當我坐在三連座的中間時，我發現那兩個面目不清、身世可疑的家伙也坐了下來，一左一右，看來，我是被他倆綁架了。

于是——圖書館、地鐵上、網吧里……他們始終不離我左右，讓我隨時提醒別人：對不起，這兒有人！

【名師有話說】 明明沒有人的座位，被冠以有人。快餐店里、電影院里、末班車上無一例外，令“我”無可奈何，心生寒意，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腦袋出了問題。

這種不文明的現象、這種自私病在不斷蔓延，“我”也被莫名其妙地傳染了，或者說，我被這種不道德的行為所綁架，也做出了與之如出一轍的行為。

作者抓住生活中的幾個片段，使用真實而又魔幻的情景對比手法，諷刺了那些不文明的行為，發人深思！

點評者：內蒙古烏蘭浩特市烏蘭場景作文學校校長、內蒙古作協會員 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