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多少樓臺“煙雨”中

曲雪松

生活里有詩，但沒有所謂的遠方，因為它就在眼前，我用筆用心記錄的每一個瞬間。

“煙雨”這個詞，在古往今來的名篇佳句中出現的頻率特別高，它甚至成了一個代名詞，紅塵滾滾的前朝風云，穿越時空的激情厚義，都可以一句“煙雨”代替。所以嘉興城最重要的地理坐標，南湖湖心觀景樓以“煙雨”命名，不僅僅是因詩人杜牧的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而得名，我覺得，它更包含了后人對這座城市所經歷的煙雨往事的凝練概括。

自古江浙就是富庶之地，繁榮的經濟，必然滋養豐厚的文化，那些讓我們敬仰的文化名人，有多少出自嘉興？李叔同、茅盾、豐子愷、徐志摩、金庸……可是，如果你以為這里只出文人，那就錯了。有一段歷史會讓世人對嘉興心生敬畏，那是清朝初期清兵南下攻城時，發生在這里的一段悲壯往事。過程非常血腥不宜細述，簡而言之，就是清軍占領嘉興城后，當地軍民集結三萬人奮起反抗，被清兵全部屠殺，三四天后，當地一位叫朱瑛的義士集結了逃脫的當地兩千多人回擊清兵，再被屠殺，二十多天后，一位叫吳之番的將軍率兵和當地民眾近兩萬人第三次回擊，又被屠殺。

回顧這段歷史，你會感慨這個說著吳儂軟語的地方，和這個地方溫文儒雅的人，骨子里有著怎樣的勇猛剛毅和不屈不撓，這里柔美的小橋流水之下，蓄積著怎樣勁爆的張揚和力道。

所謂“嘉湖細點”，精心里面裹著情致，凌厲之中有溫柔。

所以六下江南、八次登上煙雨樓的乾隆皇帝，站在樓頂俯瞰嘉興的心境，除了緬懷自己先祖金戈鐵馬的曠古豪情之外，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些許對煙雨南國的敬畏之心？金庸先生在“射雕”里把江南七怪與丘處機的斗法設在了煙雨樓，并約定十八年后再來比武，亦或許是大俠對這座穿越古今的風雨樓臺，深懷了一種特殊的情感和眷戀吧！

往昔刀光劍影換來的今日安居樂業，就會生出不同的意境。走在月河古街上，你能感受到嘉興人對生活的那份深厚的專注和珍愛。說實話，許多城市都有自己的古城區和古街道，但這里黛瓦白墻的古老院落，和它細微之處所體現的濃郁樸素的生活氣息，給我留下的印象特別深刻。街上有一座粽子博物館，以一只小小的粽子這種日常最普通食物為主角而設立博物館的城市，嘉興也算是唯一了。在嘉興，粽子不僅是在端午節才吃，人們一日三餐都會吃到它，尤其是早餐，一只熱氣騰騰的粽子配一碗小米粥，或是一碗豆腐腦，在這里是最常見也最受喜愛的搭配。一把糯米，輔以豆沙、鮮肉、八寶、火腿、蛋黃這些普通的食材，到了嘉興人的手里，經過特定配比，融合在一起，就能幻化出讓人難以想象的美好味道。

一到端午節，嘉興粽子幾乎會出現在全國各地的餐桌上。能支撐地方經濟重要組成的一項產業，必有其精道的獨門功夫，我們到工廠參觀粽子制作過程，且不說現代化的工藝設備和制作流程，工人師傅的手上功夫就足夠讓每個人驚嘆不已，一只粽葉，一把米，幾種餡料，再加上一根粽繩，十幾秒鐘，就在師傅飛速操作的手里，變成一只形狀完美而且結結實實的粽子，簡直就是魔術。所謂“嘉湖細點”，精心里面裹著情致，凌厲之中有溫柔。

小橋流水，錢江大潮，有吳人的悠然自得，也有越人的激昂浩蕩，江南腹地“吳根越角”，因水而生的澤國嘉興，在喧囂往事中不動聲色，亦在歲月靜好中肆意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