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尹 晗
作者單位/《醫師報》社
3月1日,中國醫師協會第一屆醫學與文學高峰論壇在龍城常州舉行。作為國內首個行業協會搭建的醫學與文學跨界對話的平臺,本屆論壇以“文學也是一味‘藥’”為主旨,聚焦醫學與文學的關系,呼喚醫學人文精神的回歸,與會專家們就醫學、文學與人文精神的融合等問題展開深入交流與對話。會后,《醫師報》記者專訪了梁曉聲先生,傾聽梁曉聲先生暢談醫學與文學的跨界與交融。
“我國的醫療資源還很有限,而醫生面對的又是世界上最龐大的患者群體,這就很容易使醫務人員在繁重的工作中迷失,將救死扶傷的神圣使命簡化成缺少人文關懷的機械性行為。而一個沒有絲毫人文氣息的醫院將會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啊!”北京語言大學人文學院教授、著名作家梁曉聲說。
梁曉聲在談到自己對醫院最初的印象時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得了很嚴重的沙眼,兩只眼睛都腫了起來。當時,我的父親正在外地,母親在上班,沒人帶我去醫院,但我知道醫院是治病的地方,于是就懵懵懂懂地一路走去了醫院——那是哈爾濱市道里區的一所公安醫院,醫院不大,離我家大概兩站車的距離,但當我走到的時候,醫院已經快下班了。”
梁曉聲清晰地記得,當時兩位穿白大褂的護士正準備下班,見到未帶分文的他走進診室,兩位護士二話不說,立刻幫他沖洗了沙眼。“我記得非常清楚——一位護士幫我把眼皮翻開,另一位護士拿著棉簽,用一把像長嘴小茶壺一樣、裝滿藥水的小壺反復為我沖洗,洗完后還給了我一盒紅霉素眼藥膏。我回到家,幾天后眼睛就好起來了。”梁曉聲感慨地說:“這種對醫護的感恩之情一直伴隨著我的人生。我想如果人間真有天使,那么,他們一定是醫生、護士的樣子。”
梁曉聲表示,醫生不是神,但醫生這個職業確實很像神職。而從事神職的人,實際上就是最大程度地克服了人性的弱點,形成一種無需提醒的自覺。他說:“每名醫生心里大概都有一種神圣感,一種對生命的敬畏感。也只有在此基礎上,才能去談文學的思維帶給醫生的好處。”

梁曉聲說:“醫生也是人,一上午看了幾十位患者,難免會有倦容呈現。如果醫生在回答我的問題時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我肯定會立刻感受到。但我不會發火,而是閉上想詢問的嘴巴,盡快結束談話。我不會要求醫生在一上午滴水未進的情況下還對我百問不煩。實際上,當看到醫生的倦容時,我更多的是感到心疼,我知道他太累了!不耐煩是身體對疲倦的本能反應,而這時,作為一名患者,如果繼續用無關緊要的問題貪婪地占有醫生的時間,是不是也有些冷酷呢?我們患者也要有一種人文精神。”
“另外,我也盡量要求自己看病時不去托人,不走后門。因為這對別人很不公平。”梁曉聲說。2016年前后,梁曉聲的胃出了“問題”,于是他平生第一次前往腫瘤醫院就診。醫院很大,患者很多,梁曉聲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請腫瘤醫院一位相識的領導帶他去做檢查。雖然那位領導提前和醫生打了招呼,但在“插隊”時,梁曉聲還是明顯地感到了醫生和患者眼中流露出的反感。他說:“從此之后,我就要求自己,既然我們面對的就是這樣的現狀,那么,我的一切都應和普通人一樣。我在書里寫滿道理,卻要在生活中到處求人,走后門嗎?”
“目前,僅北京的人口就達到了將近3 000萬,而醫院卻基本沒有增加。因此,當我們談文學、文化和醫學人文的時候,請不要忘記一個事實——我們的患者實在太多啦!”梁曉聲表示,文學、文化與醫學人文在面對中國特色的醫院時,很難真正落地。
他強調醫生要有文學思維,希望醫生能夠關注科學以外的人性,而不是強求醫生讓每位患者都感到如沐春風。文學可以作為醫學的補充,在文學思維的指導下,醫生可以更好地認識疾病、幫助患者。但應注意,過度強調文學對醫學的作用也是不可取的。
“畢竟,文學只是一味‘藥’嘛!”梁曉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