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出租車被搶之謎

任繼兵

刑警打擊罪犯的嗅覺令人嘆服

出租車有時被犯罪分子視為下手的對象

1991年1月28日下午1時左右，光大出租汽車司機張新海（化名），男，40歲。在西單有兩男青年雇其車去香山植物園，行至海淀區南辛莊又上來一男青年，行至南辛莊丁字路口東側200米處，車上兩名男青年掏出刀子向司機要錢。司機講沒錢，幾人將司機踹下車，隨即將車搶走。被搶的出租車是白色尼桑V30型，車號：北京01-87174。

3月22日上午，蘋果園派出所民警錢輝與治安聯防隊員徐三利、劉寶利警惕地在轄區巡邏著。將近10點多鐘，一個身高1.7米左右，大眼睛，穿一身黑色西服，騎28男車的男青年進入樓群。只見他的新潮卷發，頗有風度，只是自行車后架上十分不協調地夾著一個塑料編織袋。奇怪的是他并不進樓門，卻在樓群中徘徊，還不時地四下張望著。“盯住他。”錢輝對聯防隊員小聲說道。兩三分鐘后，從東邊又過來兩個外地農民打扮的人，他們各騎一輛自己攢的自行車，車的兩邊各夾個大筐，兩人慢慢地和剛才那個新潮男青年湊到了樓群僻靜處。“哎，要銅嗎？”很低的北京口音。“咋不要呢？你有多少俺們要多少。”男青年四下環視確信無人注意后，這才迅速解開塑料編織袋，將一捆發舊的黃銅遞給農民。正當三人交錢取貨時，民警和聯防隊員沖了上去，將他們帶往蘋果園派出所。

誰也沒想到這個衣冠楚楚的新潮男青年竟是河南省安陽縣的一個普通農民。他叫陳鐵柱（化名），當年19歲，1986年隨表兄進了北京，漸漸學會了點帶京味的普通話。他的差事倒還清閑：幫著表兄看倉庫。今年春節前，表兄為了酬謝這個窮親戚，給了陳鐵柱100元錢，讓他喜歡什么就去買點什么。可陳鐵柱是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沒幾天工夫就把10張“大團結”票子花得一干二凈。他知道表兄是不會再給他多余的錢了。怎么辦？沒轍，只好自己想路子。他踅摸著身邊的倉庫，趁表兄不在，把這倉庫一通亂翻，別說，還真翻出點銅絲、銅棍什么的。他心里清楚，偷竊國家財產當然不能走正經銷路，他看收破爛的外地人好打馬虎眼，雖說給的錢少點可保險系數大。沒事他就出來轉悠，還真碰上了對眼的人，可誰料到撞上了警察。

民警沒有放過陳鐵柱，追問他那個倉庫在哪兒？不承想，一提倉庫，陳鐵柱的表情立刻緊張起來。他鎮靜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平靜。“噢，倉庫啊！那是我表哥住的地方，我就是幫他看著來著。”“里邊還有什么東西？”民警問。“對了，好像還有我偷的幾根破銅。這樣行嗎？我去拿，一會兒就回來。”陳鐵柱強打著精神，裝出一副坦白的樣子。“好吧，你去拿，但你必須帶著我們一起去。”民警話不多卻分量很重。一聽民警要跟著去倉庫，陳鐵柱頓時慌張起來。“別，我不住那兒，是暫時看倉庫的，你們別、別、別去倉庫行嗎？”陳鐵柱口吃起來，幾乎帶著哭腔。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看來倉庫確有隱情，不但要去，還要查個水落石出。民警向所領導進行了匯報，所領導當即決定由民警和刑警二分隊分隊長陳曉利一起到倉庫查個究竟。這回陳鐵柱真的哭了：“你們可千萬別去，要是真讓我表哥知道，他非打死我不可。”“為什么？”“這，我真的沒在那兒藏什么東西。”陳鐵柱的辯解不像是說瞎話，民警換了口氣，“好，你要老老實實，爭取好的態度。”“行，我聽你們的。”陳鐵柱答應著。之后，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跟著民警離開了派出所。

這是一個不算大的院子，陳鐵柱說的倉庫是石景山區一個房管所的倉庫。院里共10間房，住了3戶人，除這3戶外，陳鐵柱住一間，陳的表兄住兩間，剩下的才是房管所名副其實的倉庫。陳鐵柱還算老實，他把民警先領到自己的房間，從屋子西北角的一個筐里拿出幾根銅棍。“得了，就這些你們全拿走吧。”他交差似的說著。“走，去你表哥那兒看看。”陳鐵柱哼了一聲，很不情愿地打開了表兄的房門，屋子里擺設得十分整齊，看不出值得懷疑的地方。民警們相互對視后，低語幾句，照直來到表兄的另一間被稱作倉庫的屋子，民警們環視四周，一些破爛、雜物零亂地堆放著。突然，民警的視線落在床下幾個發舊的紙箱上。民警用力拉出其中一個紙箱，一個落滿灰塵的綠色車牌映入民警的眼簾，車號清晰可見：北京01-87174。偵查員陳曉利仔細翻看著，發現上面的兩個長孔被豁開了，像是從車上硬扯下來的。為什么會拽壞車牌？而且扔在倉庫里？偵查員們覺得這里一定有問題。隨即繼續搜尋，果然在箱子里又發現了出租汽車上的黃色頂燈、出租車警報器和首都光大汽車出租公司的票證、錢夾子等物，錢夾子上面隱約能看到張新海的字樣。陳曉利很快聯想起今年1月28日通報的一起持刀搶劫出租汽車案，牌號記不清了，但被搶的事主好像就姓張。陳曉利立刻用手臺與刑警隊聯系，經查，車牌號正是今年1月28日發生在海淀南辛莊的那起特大持刀搶劫案中的出租車牌號。“這是誰的？”陳曉利嚴厲地發問道。陳鐵柱被嚇了一跳，“是、是我表哥的，究竟是哪兒來的，我可真不知道。”

保一方平安，離不開民警的默默守護

意外的收獲，立刻上報了分局，這使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分局長王仲伸暗自欣喜，他與刑警隊隊長常德嶺立即帶領偵查員趕赴蘋果園派出所。王副分局長聽完詳細匯報后，果斷地下達命令：兵分兩路，一路由派出所民警錢輝、刑警伍福革、李連江將陳鐵柱帶回派出所繼續審查，擴大戰果。另一路由陳曉利、孫路新、柴春亭和民警王順新及聯防隊員小馬留在倉庫蹲守陳的表兄王海天（化名）。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22日16時40分，在倉庫對面糕點八廠執行蹲守任務的陳曉利、王順新發現一名男青年騎一輛自行車帶著一名少女進入院內。兩人立即發出信號并跟隨入院。“嘿！你叫什么？”男青年隨口答道：“王海天！”“把你的身份證和其他證件拿出來看一下。”男青年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從身上取出身份證和機動車駕駛執照。兩張證件的姓名欄里都寫著王海天，民警們立刻亮明身份：“我們是公安局的，請跟我們走一趟吧。”一聽是公安局的，男青年頓時呆若木雞。當他看見床底下紙箱子被打開，還有上面的汽車車牌不見了時，再也打不起精神了。

審訊王海天的是老牌刑警仇及雨和大學生史少華，先是一大堆苦口婆心地開導，接著是一連串政策教育。王海天微微垂下頭：“能給我一支煙嗎？”老仇向小史點了一下頭，小史出門找回一盒紅梅香煙，抽出一支，遞給王海天，王深深吸了一口，用低沉的語調，掀開了自己那罪惡的一幕。王海天今年31歲，眼睛雖不大，卻有幾分靈氣，也許就靠著這幾分靈氣他當上了某包工隊的頭兒。1990年5月因為經濟問題他進了公安局拘留所。在拘留所里他和行竊的無業青年于江（化名）結識，兩人一見如故，談得頗為投機，并成了哥們兒。有一天，他低著嗓子對于江說：“只要能出去，你就放開膽子弄吧！什么牌子都行，高級點更好，我找路子。”他說的是汽車，不用解釋于江也聽得出來。于江答應了。事隔8個月，也就是1991年1月底的一天下午，于江和自己的哥哥于峰（化名）還真的開來一輛挺高級的白色尼桑v30小臥車。頂燈是黃色的，寫著出租字樣，王海天沒多問，也不想去問車是哪兒來的，三下五除二把車牌子卸下來。為了保險起見，他把這些東西分別藏在自己倉庫的一個紙箱里。幾天后，獨自駕另一輛車返回河南老家。

2月底，于江和于峰兄弟倆到河南找到王海天。王款待了于家兩兄弟，可他心里明白這車是從黑道上弄來的，銀子不能白搭，便先給了于家兄弟1.5萬元，說好等車順利開往河南，風聲過后，再給1.5萬元。臨走，交給兩人一副部隊車牌，為的是在路上掩人耳目。幾天后，于江和于峰提心吊膽地總算將車開到了河南。王海天贊賞他們有勇有謀，不愧是鐵哥們兒。當即又拍出1.5萬元現金，并再次許愿若能順順當當辦好汽車手續還有酬勞。盡管事辦得利索，可王海天還是覺得3萬元買一輛黑車不那么踏實，警察要是真追下來，豈不是雞飛蛋打，重進班房。他四下活動，很快將車開到鄰村一個姓王的村主任家里，這才松了一口氣。

機不可失，搜捕于家兄弟的戰斗很快在當夜打響了。副分局長王仲伸勞累了好幾天，肝區陣陣作痛，大家勸他體息，他卻詼諧地說：“逮著‘二于，就全好了。”3月22日晚11時30分，由蘋果園派出所所長劉雙生、刑警隊副隊長曲照偉等人組成的搜捕隊連夜摸到了于家。“咚！咚！咚！”一陣敲門聲。“誰呀？”“我，你大哥，快開門。”于江聽著不像于峰的聲音，以為是哪個哥們兒來了在開玩笑，便漫不經心地打開了房門，民警一個箭步沖進去將于江按在了床上。“怎么于峰沒在。”不知誰說了一句，就在大家邊追問于峰下落，邊把于江從樓上帶出樓門時，從西邊過來一個愣頭青。“嘿！干什么呢？找打架怎么的？”“窮詐唬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刑警小孫聰明地跟了一句。“于峰，怎么著？”“于峰，好小子，抓的就是你。”另一個偵查員小柴一個利索的扭麻花，把于峰背過來戴上了手銬。“帶回去。”王副分局長一聲令下，霎時兩輛警車呼嘯著向蘋果園派出所駛去。

次日凌晨，在朝陽區農光里，另一名同伙，作惡多端的尚占元（化名）也落入法網。

緊張的審訊經歷了兩天兩夜，3名犯罪嫌疑人供認不諱。原來，在勞改農場，于江與尚占元結為哥們兒。釋放后，二人來往甚密。1月27日傍晚，3人由于江、尚占元在西單物色目標，由于峰在偏僻的海淀南辛莊做接應。

1月28日中午，于江、尚占元在西單順利叫到一輛白色尼桑V30出租車，當車行至海淀南辛莊時，早已等候多時的于峰上了車，司機沒有任何懷疑，突然，于江掏出匕首，威逼司機要錢，這位40多歲，在部隊當過汽車連長的共產黨員毫不畏懼，大聲喝道：“不許你們這樣！”尚占元惱羞成怒兇狠地猛擊司機一拳，又用尖刀在其臉上比劃，于江趁司機不備打開車門將司機踹下車去，于峰慌忙駕車逃走，一直開到王海天的住處。

至此，一起特大持刀搶劫出租汽車案的破獲接近尾聲。

90年代初的老尼桑V30可被視為“豪車”了

白色老尼桑

3月24日夜，刑警一分隊在副隊長鄧金明帶領下，不顧疲勞，馬不停蹄與蘋果園派出所民警錢輝、侯澤軍及光大出租汽車公司共13人直奔河南安陽追繳贓車。

讓人難以相信，從3月22日開始，參戰的民警及刑警們已經兩天沒有吃上一頓踏實飯了，也沒睡上幾個安穩覺。倒是煙茶“伺候”著，成了他們唯一的福利。饑餓、疲勞侵襲著他們。李瑞生、柳士軍、張樹會、盧杰先后患了感冒、腸胃炎。但為了早日追回贓車，他們咬緊牙關克服困難，忍著病痛堅持到底，期盼曙光。3月25日零晨，他們到達河南安陽。為了不打草驚蛇，步行到兩個可能停車的地點查尋，均無蹤影。怎么辦？天亮后再找不到車，工作將陷入困境。經過分析，他們把查尋的范圍擴大到方圓20里外的自然村。天漸漸亮了，車仍未找到，卻獲得一條重要線索，王村主任可能了解情況，這與掌握的情況吻合。迅速趕到王家，出乎意料，村主任家的人說王村主任已在24日中午開車去了鄭州。王村主任開的正是一輛白色臥車。刑警在村主任返回的必經之路蹲守。他們分3組設下三道嚴密防線。

25日晚8點多，一輛白色尼桑臥車徑直駛來。第一道防線令其停車，車像受了驚，加大油門闖過警戒線。在第二道防線執行堵截的盧杰、李瑞生等同志立即驅車打開警報器追堵，此時，如同上演了警匪大片，警車狂追逃竄的白色尼桑，經過20多分鐘的圍追堵截，終于將白色尼桑出租車截獲。

就這樣石景山公安分局的民警和刑警們日夜兼程，吃苦耐勞，連續奮戰，蹲守堵截，往返近2000公里，歷經艱辛，終于追回了被3名歹徒搶劫的白色尼桑V30型出租車。

1991年4月1日上午，春光明媚，當光大出租汽車公司的領導接過失而復得的白色尼桑v30型出租汽車鑰匙時，他們激動地緊緊握住人民警察的手，發自內心地贊揚著，感謝著﹗并把一塊寫著“人民衛士，破案神速”的橫匾贈給了自己的親人。

（編輯·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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