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玥
每個人的心里都深藏著一個神圣的地方,我的心之向往便是撒哈拉沙漠。
這緣起一首《橄欖樹》,一本《撒哈拉的故事》。相信很多人不遠萬里前往遙遠的非洲大陸,去看黃沙漫天的撒哈拉沙漠,都是因為三毛牽起的那根紅絲線。
從摩洛哥西南部的城市馬拉喀什出發,車子一路北上。車行在阿特拉斯山脈間,穿越了無數個令人或心驚膽戰,或嘆為觀止的峽谷,我們逐漸靠近撒哈拉沙漠。
從城市到鄉村,變化的不僅是景觀,還有那顆開始躁動的心。距離閱讀那些充滿靈氣和自由的文字,剛好過去了十年,我沒有流浪的勇氣,但終究有了朝圣的機會。
我們在被喻為撒哈拉沙漠門戶的達瓦爾扎扎特稍作停留,購買了一些進沙漠的“裝備”。入鄉隨俗,換上柏柏爾人的綠色連帽長袍,我們仿佛都成為了魔法師。我和同學看著彼此頭上戴著的尖頂帽,忍俊不禁。真沒想到沙漠里的服裝風格會是如此生動有趣,只是在一間服裝店,我便顛覆了過去對沙漠的臆斷。這里沒有整日黑紗遮面的女性,多的是靚麗的紗裙和鮮艷的袍褂。
在沙漠驛站放下行李,皮卡車將游客集中帶入沙漠。車入沙漠,便像是漂浮在黃色海洋中的一艘船,每一次起伏都令人心潮澎湃。
營地扎在沙丘之間平坦的低處,白色的氈毛大帳篷里鋪著紅色的毛地毯,整潔的床和熱水持續供應的盥洗室實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太多。
我洗了臉,也洗去了一路的風塵仆仆。我圍上防風的紗巾走出帳篷,熱乎乎的薄荷茶和各式精致的點心正等著我們。蜜糖般的椰棗配著香甜的薄荷茶,是當地人最正宗的下午茶搭配了。
柏柏爾人熱情地招待我們這些來自遠方的客人,在眾多游客間,尤其對我和同學身上穿著的長袍感興趣,紛紛豎起大拇指稱贊。
沙漠向導是個年輕的小伙子,牽來了駱駝,我和同學在他的幫助下騎上高大的白駱駝,慢慢地向沙丘行進。起初,他會用生澀的英語與我們溝通,后來我們試圖用法語和他打招呼,沒想到熟悉的語言即刻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乘著駱駝,我們很快爬上了沙丘,向導指示駱駝跪了下來,我們慢慢地滑下駱駝的脊背。雙腳落在地上,才覺察出這里的沙比營地的沙要松得多,邁一步很不踏實,總有向下陷的感覺。在這樣的沙丘行走,每一步都很費力,我們花了半個小時才爬上沙丘的頂部。
站在最高處向下望,我們頓時有種成就感,也產生了對大自然的無限敬畏之心。是怎樣神奇的魔法,讓風吹動這片荒原,在無垠的寂寞處堆砌起一座座尖尖的沙丘,宛如無數座金色的城堡,靜候來自五湖四海的有緣人。
期待了十年的相逢,在這樣一個平常的傍晚。曾經設想過無數種歡欣雀躍,此刻卻全部歸為平靜。和同學席地而坐,這個傍晚,這座沙丘,只屬于我們。面向太陽的方向,我們都沒有說話,屏息看著那輪火紅一點點下墜。
思緒飄散入長空,又想起三毛。她是否也曾在一個無人的傍晚,獨自坐在向陽的地方,看著落日,無所事事,卻又滿懷暢想?托腮望著遠方,在心里偷偷對三毛說了很多話,她雖沒有給我回應,但我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仿佛只在剎那,落日余暉與漫漫黃沙融為一體,天地染成燦爛的金色鋪陳出無可比擬的絢爛,我情不自禁地站起來,想要去擁抱這瞬間。是的,唯有這樣遼闊而寂靜的時刻,才能點燃心中的那團火,那團只為自己、為宇宙而燃燒的火。此等壯觀景象在心中產生的震撼,是言語無法表達的,于是文人提筆,歌者展喉。
天長地久有時盡,極盛的時刻更是短暫。縱使萬般不舍,我們也必須趕在天黑前回到營地。心中五味雜陳,明天的太陽還會照常落下,可撒哈拉能夠賜予我的美麗只有這一日。
營地的篝火已經燃起,美味佳肴等候在沙漠的中央。在這群星璀璨的時刻,鼓樂聲響起,那是柏柏爾人的節奏。誕生于沙漠中央的古老語言,譜寫著只屬于這片遼遠土地的歌。
一群年輕人齊聲高唱,那歌喉粗糲,帶著未經打磨的質樸和純粹。我聽不懂歌詞,黑暗中甚至看不清他們手中的樂器究竟是何模樣,心卻被撩撥,忍不住站起來和著鼓點跳動。一個年輕人將手中的雙面鼓推到我的膝前,另一個年輕人把銅片模樣的樂器遞到同學的手中。我和同學都沒有推脫,接過來便隨心地演奏,也不在意是否融入他人的節奏。這個夜晚,只要音樂不停,只需盡情享受。
篝火燃盡了,沙漠夜里的寒冷襲來,但大家都沒有離去的念頭。還有天上的星照亮夜的舞臺,像是億萬年的光華凝聚,于這一晚綻放。多么可惜,這樣的美好,卻只有一夜;多么幸運,人生有這樣的一夜,可以永生回味。
撒哈拉,離開你的時候,我回首卻未忍心說再見。不曾告別,就沒有所謂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