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雪婷：作文好比闖關游戲

6門主課獲得年級第一；舞蹈專業12級；書法專業5級……

這是我在見到雪婷前，從她的班主任劉煒偉老師那兒得到的“小道消息”。

了解到這些信息后，我試圖在腦海中勾勒她的形象：厚厚的眼鏡片，伏案疾書，隨時隨地手持書卷，似乎一開口，就會說出“之乎者也”之類的話。

這個荒唐的“預設”，在我見到雪婷后破滅了。

恰逢我刊的尋找“千金作文”活動在雪婷就讀的長沙市雅禮雨花中學舉行，我急匆匆地趕到煒偉老師辦公室時，辦公室里已擠滿了人。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鄒雪婷同學，這是雪婷爸爸。”煒偉老師為我介紹道。

雪婷對著我莞爾一笑，露出了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寒暄幾句后，我發現這擁擠的辦公室，似乎并不太適合我們進行接下來的采訪。

我向雪婷提出了轉移“陣地”的邀請，她對此十分認可。尋找空辦公室和教室無果后，我們達成了“席地而坐”的共識。

于是，空蕩蕩的樓梯間便成了我們對話的場所。好像處在一個專屬于我倆的“秘密基地”，我們很快親近起來。

“你爸爸的字寫得真好！”剛坐下，我便忍不住夸贊起雪婷爸爸的字來。

“別人都說他的字寫得好，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嘛！”說完后，她仿佛被自己的話逗樂了，發出一長串爽朗的笑聲。

“為什么覺得爸爸的字寫得不好呢？”我先前在煒偉老師的辦公室見到了雪婷爸爸那一手漂亮的字，而且，他的字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所以我對雪婷的這一回答有些不解。

“他的字體很雜亂。”雪婷說，在學習書法以前，她也曾對爸爸的字頂禮膜拜，后來進行了專業的書法訓練以后，就有了不同的見解。

“平常爸爸會輔導你寫作文嗎？”我覺得是時候進入正題了。

“爸爸從不輔導我寫作文。”雪婷的回答很干脆。

“那平常都是媽媽輔導你寫作文嗎？”我不假思索地問。

“并沒有。爸爸媽媽很少過問我的學習，更別說是手把手教我寫作文啦！”雪婷再次推翻了我的預想。

“你平常作文能打多少分？”

“58分左右吧！”

“看來，‘學霸就是‘學霸呀！”我打趣道。

“爸爸媽媽對我的教育就是‘帶我玩。他們說，上小學不放肆玩的話，等到上了初中、高中以后就真沒得玩了。”對于“玩”這個話題，雪婷似乎挺感興趣，開始打開了話匣子。她告訴我，整個小學生涯，爸媽從未正兒八經地抓過她的學習，更多的是帶她逛街、看電視、外出旅游、走親訪友……

這種“放養式”的教育方法，在我后來采訪雪婷爸爸時得到了證實。

雪婷爸爸告訴我，每逢周末和小長假，他們都會帶雪婷外出游玩。游玩的場所沒有局限，有時是偏僻的農村，有時是異國他鄉。游玩的項目也多樣化，有時是純粹地吃吃喝喝，有時是爬山、攀巖。盡管目的地與方式不盡相同，卻都指向一個意圖：讓她在玩的過程中開闊眼界、體悟世界。

“你覺得爸媽在帶你玩的過程中，對你的寫作有幫助嗎？”

“當然有幫助啦！”雪婷的回答斬釘截鐵，“比方說，要寫游記作文的時候，我的寫作素材就很多……”

雪婷向我舉了許多例子，試圖為“玩”進行“平反”。她主要表達的意思就是：玩的過程中，遇見的風景和人都能夠走進她的的內心，轉化為寫作素材，令她能有感而發、有話可寫。

“煒偉老師是怎么給你們上作文課的？”

“我好喜歡煒偉老師給我們上作文課！”雪婷沒有急著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先發出了這樣一句感慨。

“我們寫作文，不像以前的老師教我們那樣一遍過，而是寫完后，還得按照老師的要求修改兩遍，再謄寫到作文本上。我們還會按老師給我們的評分標準給自己的作文打分——做完這些以后，才會將作文交給老師。”

“修改兩遍是指修改錯別字和理順語句嗎？”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是的，是老師先出一個作文題，我們寫完以后，老師會對文章所要表達的主題和寫作手法提出一些新的要求，我們再根據老師的這些要求進行修改。”

“這多有意思啊！每一次的要求提出來，對你們來說，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戰吧？”我對煒偉老師這種別具一格的教學方法極感興趣。

“嗯咯！就好像玩闖關游戲似的，總也不知道下一關的難點是什么。”雪婷用了“闖關”這一比喻，十分貼切、形象。

“有一次，煒偉老師布置了一個半命題作文，叫‘ 風波。我以為她接下來會讓我們寫具有激烈沖突的事件，沒想到在第二關時，她卻要求我們在文中加入蘊含情感的動詞和語言，表現出沖突雙方的情感。”可能是回味起了當時的窘境，雪婷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你是怎么寫的呢？”

“我寫的是一場考場風波，以作弊事件展開描寫。煒偉老師提出改寫要求后，我東拉西扯地終于勉強達到了要求，但寫得很糟糕。”說完，她癟了癟嘴，好像至今還對那篇作文的“不完美”耿耿于懷。

拿到雪婷的這篇作文后，我看到標題旁邊赫然標注著“58”的分數，而滿分是60分。

“滿分60分的作文你得了58分，應該寫得不錯啊！”我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們的評分標準和其他班的不一樣。”雪婷提示我看文章后面的評分細則。

我看到，雪婷的自評分數其實是54分，由37的基礎分和16的提高分組成。基礎分主要是指字數、字跡、段落結構等，而提高分則注重內容、描寫方法、情感等。是煒偉老師給這篇文章打了58分。

通讀文章后，我覺得雪婷的文筆不錯，擅長用景物描寫來烘托氣氛，細節描寫也很出彩。不足之處是文章稍顯雜亂。此外，描寫老師對作弊同學追責無果后，便進行自我檢討，這一情節設置有些突兀，缺乏真實感。

我想，這大概是雪婷將其納入“寫得不好的文章”行列的原因吧！不過，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她對于文字是很有感知力的。

雪婷的另一篇文章《秋》印證了我的觀點。這篇文章筆觸細膩，語句生動優美，層次清晰，描寫了對于“秋”的所感所想，充滿了真情實感。煒偉老師也毫不吝嗇地給這篇文章打了滿分。

文采斐然，這是我對雪婷的文章最為直觀的感受。我想，這必是一個喜愛閱讀的孩子。本想進一步了解她的閱讀情況，但時間倉促，已臨近午飯時間。

我們匆匆道別，約定擇日再進行電話采訪。

幾日后，雪婷如約來電，還給我發來了她的“床頭書”照片。

簡約的二層書架上，書籍整齊而干凈。旁邊粉色的小豬佩奇和漂亮的花束則突顯了她作為小女生的可愛特質。

書架第一排擺放著曹文軒編選的新書——《大語文》系列。雪婷說，曹文軒是她最喜歡的作家，這套書是煒偉老師推薦她讀的。

“你喜歡林清玄嗎？”我向雪婷透露我喜愛的散文作家。

“林清玄的文章我讀過，但是我覺得他文章里的意境太高深了，我現在讀起來還有些吃力。”雪婷是個很有主見、很有想法的女生，并不盲目跟風。

在《大語文》系列叢書旁邊，我意外發現了我們《初中生》編選的“千金作文”合集《我的月亮》。

“你覺得這本書中，同學們的作文寫得好嗎？”我想順勢問問雪婷作為讀者的感受。

“我很喜歡這些作文，和我平常寫的作文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

“我覺得這些作文很耐讀，跳出了模式化的框框，有創新的感覺，而我總是突破不了作文的模式化。”雪婷坦承了自己在寫作中的劣勢。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這一問題的？”

“就是從這次你們舉辦的尋找‘千金作文活動開始的。”原來，一向寫作水平備受老師和同學贊賞的雪婷在此次作文比賽中，意外沒有獲獎。我想問問她參賽作文的大致內容，可她似乎不愿多提，仿佛此次落選對她而言是一件挺沒面子的事情。

在和雪婷的交流中，我發現她是一個很聰明、很有想法的孩子。她十分懂得作文怎樣寫更容易得到高分，而我刊舉辦的作文比賽則更看重同學們在寫作中的創造力與自由精神。

雪婷告訴我，在小學時的作文啟蒙教學里，老師往往更加注重字、詞、句的優美和作文結構、手法的引導。所以，她在寫作時，會不自覺地將目光投注在這些方面。

所幸，煒偉老師正在對他們的寫作進行引導。她之所以要同學們把作文改3遍，每次提出不同的寫作要求，正是希望同學們突破寫作的局限，激發各自的潛能。這種教學方法是循循善誘的引導，不是一味灌輸。在煒偉老師的幫助下，雪婷的寫作有了較大的進步。

“我現在寫作文時，會盡量避免模式化，希望自己能夠寫出有真情實感的好文章。”雪婷向我訴說了她的愿望。

這次補充采訪中，我有幸聯系到了雪婷的媽媽。從她的口中得知，她和雪婷爸爸都是小學老師，任教的學校就在雅禮雨花中學旁邊的黎郡小學，媽媽教數學，爸爸教體育。雪婷媽媽告訴我，在學習方面，雪婷的自覺性極強，從不需要他們操心。他們的教育方式就是任其“自由生長”，多陪伴她玩，做好后勤工作。

翌日，雪婷媽媽給我發來了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雪婷站在爸媽中間，嘴角上揚，依舊露出了她那對可愛的小虎牙。初晴的陽光分外柔和，將明媚的光亮灑在三張笑臉上。雖隔著屏幕，我還是能感受到那溫馨有愛的幸福感。

這就是雪婷的作文現場——身邊是擁有前衛教育理念的父母，和愿意將更多的主動權交給學生的語文老師。她是“學霸”，也會為了寫作文而苦惱，但她正在不斷地挑戰自我。我相信，她一定能夠跳出作文模式化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