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貓

朱艷坤

至今也沒有一個確切的人貓年齡換算公式，有人說貓1歲等于人7歲，也有人覺得貓1歲等于人20歲，總之，貓的時光是比人的時光要金貴的。貓咪多在春秋季節出生，出生在春天的貓是幸運的，幼貓可以在溫暖的夏季長大，集聚足夠的體力抵御自然的嚴酷。而出生在秋天的貓，很少能熬過冬季的嚴寒。

在中國古人的世界里，貓是某種生物的奴隸，這種奇特的生物叫作“貍”，翻閱中國古代典籍，貓即呼作“貍奴兒”。在民間傳說中，野外群貓，以貍為王。貍會選擇群貓中的一只作為食物，被選中的貓戰戰兢兢地走在前面，到河邊飲水不止，反復嘔吐，直到把自己洗涮干凈。這時貍上前一口咬中貓的頸動脈，吸盡鮮血而去。我查資料，發現這種所謂的貍更像一種山貓，比家貓的體型大，也更加厲害。家貓對上它，確實毫無勝算，被奴役也是有可能的。

除去貍這種傳說中的天敵，貓大抵是自由的。所以春天一到，萬物萌發，散養的貓都成了流浪四方的俠客，忙著行走江湖。家里望眼欲穿的“貓奴”，想盡各種辦法尋回他們的愛寵，張貼告示、誘以美食，往往都不奏效。不得已，催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神秘法門，比如剪刀大法。

如果你的貓走丟了，可以在家里的灶臺上擺一盆清水，取一把剪刀，張開刀口，刀尖指向貓咪逃逸的大門或窗戶，平平地放入水中，然后腦子里想著貓咪的樣子，深情地呼喚貓咪的名字。剪刀大法有一些禁忌，在貓咪回來之前，剪刀和水都不可撤去;不能用這個辦法找別人家貓，只能找自家的;走失的貓咪回家后，要抓著它的四只腳圍著灶臺轉三圈，以示感謝。很多人試過剪刀大法，據說真的找回了自家的貓，于是就有人為這個辦法找科學依據，迄今還沒有一種解釋令人滿意。

法國文化學者羅伯特·達恩頓把養貓看作18世紀資產階級的特殊癖好，是與勞工對立的生活方式。他在其名作《屠貓記》里詳細描述了印刷工人與作坊主之間有關貓的明爭暗斗。據羅伯特·達恩頓的記述，在法國各地都有關于貓巫力的傳說，在安茹，貓如果進了面包房，就會阻止面包發酵;在布列塔尼，貓攔住漁夫的去路，則會妨礙他的漁獲;而在貝雅恩，將貓活埋在田地里，就可以清除田間雜草。18世紀距離現在不過300年，但當時人對貓的認知令我們的常識瞬間崩塌，我們知道，這些當然是無稽之談，但不難想象，當時有多少無辜的貓咪因為人類的愚蠢付出了生命。

關于貓最浪漫也最古遠的傳說與女巫有關。黑貓白貓都是女巫的絕佳選擇，他們的靈力是相似的。傳說中女巫可以在貓形和人形之間自由切換。你走在春天的田野里，碰到一只潔白優美的貓深情款款地望著你，你將它抱在懷里，帶著它前行，走到一戶農家，它突然從你的懷里跳出來，優雅地回頭對你說“謝謝你，親愛的”。沒錯，你遇到了一個魔力高強的女巫。這樣的場景，在漫長的中世紀曾無數次發生，可今天的我們，一次都難以碰到。

春天悄無聲息地來了，田野如同三百年前一樣青綠，我多么希望，在這一望無垠的綠野里，碰到一只顧盼生姿的貓，春天于是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