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繽紛的形容詞翻譯

錢磊

形容詞在英語詞匯中的數(shù)量僅次于名詞和動(dòng)詞，一般用來描述人物、事物或地點(diǎn)的性質(zhì)。恰當(dāng)?shù)厥褂眯稳菰~可以增強(qiáng)語言的表達(dá)效果，在翻譯時(shí)要注意選詞的靈活性和語言風(fēng)格，力圖從效果上追求原文所傳達(dá)的意境。

一、古典作品翻譯中的形容詞

【例1】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譯1】So dim， so dark， / So dense， so dull， / So damp， so dank， so dead！

【析1】這首詞的起句用了七組疊字，“凄凄”復(fù)加“慘慘”又加“戚戚”，令人讀之不覺黯然。林語堂先生的翻譯也用了七組詞，其中選用七個(gè)單音節(jié)的形容詞，詞語色彩和程度層層遞進(jìn)。dim和dark表明天色暗淡，dense和dull勾勒了愁云慘霧之景，表現(xiàn)出詞人茫然若失的心態(tài)，damp和dank體現(xiàn)了陰冷凄苦的心境，最后dead一詞意義最重，寫出了詞人憂愁如山、苦悶似海的內(nèi)心。

【例2】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jī)杼。

【譯2】Far， far away resides the Cowherd Star， / Fair， fair the Weaver Maiden Star. / Soft and slim are her tender hands， / Click and clack the sounds the loom that stands.

【析2】汪培榕先生譯文的前兩句關(guān)注形式上的對等，在語義上與原文相對應(yīng)。后兩句采用了英詩中押頭韻的方法，譯成了成對的近義詞“soft and slim”“click and clack”，成功地轉(zhuǎn)換了原文的音韻之美。

中國古典詩詞喜歡用大量的重疊式形容詞，從而將聲色情貌融為一體。如：金風(fēng)細(xì)細(xì)，葉葉梧桐墜。（Autumnal winds soughing sough， / Leaf by leaf phoenix trees its foliage drop.）又如：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They wave and wave when they part in woe； / Heart to heart， along two ways they go.）

【例3】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譯3】The modest， retiring， virtuous， young lady： / For our prince a good mate she.

【析3】譯文出自英國傳教士、漢學(xué)家理雅各（James Legge），用詞文雅，語法講究。他用mate（伴侶）形容“女朋友”，將“君子”譯為our prince，并將“淑女”譯成lady。譯者對“窈窕”二字的翻譯更是用心。古語中，美心為“窈”，美狀為“窕”。他用了四個(gè)形容詞來表現(xiàn)對美女的定義：modest（端莊高雅）、retiring（溫柔靦腆）、virtuous（情操高尚）和young（青春活力）。

【例4】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

【譯4】A flat-top forest stretches far in embroidered mist， / A cluster of mountains cool is tinged with heartbreak blue.

【析4】詞句出自李白《菩薩蠻》，作者以“傷心”修飾“碧”，“碧”為青綠色。許淵沖先生將之譯為blue是點(diǎn)睛之筆，blue既是對當(dāng)時(shí)山色的描繪，也是西方文化中憂郁和傷感的象征。詩歌對環(huán)境的色彩描寫可以表達(dá)人的主觀情感，如：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Emerald clouds above and yellow leaves below， / Over autumn-tinted waves， cold， green mists grow.）該句中，碧云（emerald clouds）、翠煙（green mists）勾勒出了一幅清曠遼遠(yuǎn)的秋景圖。

【例5】兩彎似蹙非蹙 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譯5】Her dusky arched eyebrows were knitted and yet not frowning； her speaking eyes held both merriment and sorrow.

【析5】這是《紅樓夢》中寶黛初次見面時(shí)對林黛玉的外貌描寫，楊憲益先生把“罥煙眉”譯為“dusky arched eyebrows”，“含情目”譯為“speaking eyes”，這兩組形容詞譯出了黛玉的眉毛像掛在天空中的一抹輕煙，眼睛好像會(huì)說話，透著歡喜又透著哀愁的感覺。

書中形容齡官的眉毛是“眉蹙春山”（her finely arched eyebrows）；探春的眼睛是“俊眼修眉，顧盼神飛”（lovely dancing eyes）；王熙鳳是“目橫丹鳳，神凝三角”（her almond eyes were as bright as those of a phoenix）。這些形容詞都形象地勾畫出了人物的鮮明特點(diǎn)。

二、近現(xiàn)代作品翻譯中的形容詞

【例1】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diǎn)綴著些白花，有裊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

【譯1】All over this winding stretch of water， what meets the eye is a silken field of leaves， reaching rather high above the surface， like the skirts of dancing girls in all their grace. Here and there， layers of leaves are dotted with white lotus blossoms， some in demure bloom， others in shy bud， like scattering pearls， or twinkling stars， or beauties just out of the bath.

【析1】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Moonlight over the Lotus Pond）對荷塘和荷花的描寫中運(yùn)用了許多疊詞，如“曲曲折折”“田田”“亭亭”“層層”，朗讀時(shí)悠揚(yáng)靜謐，給人珠玉落盤的優(yōu)美感受。朱純深先生使用了多種修飾限定方法來翻譯這些疊音詞，如形容詞或副詞，或押韻或倒置，準(zhǔn)確傳神地描述了原文所傳達(dá)的情景。

【例2】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天真，莊嚴(yán)，你是夜夜的月圓。

【譯2】You are so gentle， so graceful， wearing / A beautiful crown of a hundred fresh flowers； / Na？ve and stately， you are the full moon at night.

【析2】林徽因的《你是人間的四月天》運(yùn)用了豐富的形容詞來表現(xiàn)色彩斑斕、靈動(dòng)活潑的意象，“輕靈的風(fēng)”（soft wind）、“綿綿細(xì)雨”（fine rains）、“閃動(dòng)的星”（twinkling stars）、“春的光艷”（ever-changing light）這些美好的畫面，加以“鵝黃”（light yellow）、“新綠”（fresh green）、“白蓮”（white lotus）等鮮亮的色彩，歌頌了“你”，生命是輕（gentle），是娉婷（graceful），是天真（na？ve），是莊嚴(yán)（stately），是人間的四月天！（You are the tender month of April！）

【例3】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zèng)鲲L(fēng)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里有蜜甜的憂愁——沙揚(yáng)娜拉！

【譯3】The tenderness when you bend your head low， / Is like a lotus flower too shy to stand the cool blow， /“Take care， take care，” / The words of parting are such sweet sorrow—/ Sayonara！

【析3】徐志摩的《沙楊娜拉》，此詩全在比喻之妙，“溫柔”（tender）和“嬌羞”（shy）這兩個(gè)形容詞出現(xiàn)之后，花因人而溫婉，人因花而秀美，花人合一。“蜜甜的憂愁”（sweet sorrow）使用矛盾修辭法，使得情感更加飽滿。

【例4】它美得秀韻多姿，美得雍容華貴，美得絢麗嬌艷，美得驚世駭俗。

【譯4】Being graceful and dignified， gorgeous and coquettish， its beauty astounds the world.

【析4】這句話出自張抗抗的散文《牡丹的拒絕》。在漢語我們習(xí)慣運(yùn)用四字形容詞或成語，翻譯時(shí)則須靈活處理。可用一個(gè)恰切的形容詞來對應(yīng)，如heavenly（天香國色）、incomparable（無與倫比）、delectable（秀色可餐）；或用兩個(gè)意思相近的形容詞，如high and mighty（盛氣凌人）、safe and sound（安然無恙）、grounded and safe（泰然處之）、delicate and touching（楚楚可憐）；還可用形容詞+名詞中性詞的結(jié)構(gòu)，如a narrow escape（死里逃生）、an unexpected guest（不速之客）、a promising future（前程似錦）、a clear conscience（問心無愧）、an obvious fact（有目共睹）等。

三、形容詞的一詞多義

【例1】I think my sister is a rough diamond.

【譯1】我覺得我姐姐是一個(gè)外粗內(nèi)秀的人。

【析1】“粗糙的鉆石”用于形容那些看上去粗魯卻善良高尚的人。英語的形容詞有一些固定的習(xí)語翻譯，如形容某個(gè)人是“open book”，就是說很容易就能了解其想法，像看一本打開的書一樣easy，所以意為“極坦率的人；很容易被看透的人”。

【例2】Each was so pleased with the other that soon they were fast friends.

【譯2】兩人非常相投，竟很快成了可靠的朋友。

【析2】我們很熟悉的一些單詞常會(huì)冒出各種意思，fast friend不是“快速的朋友”，fast在上例中表示“忠實(shí)的、牢固的”，指“可靠的朋友”。又如：Some parts of Wales are dry on Sunday.（威爾士的一些地區(qū)星期日禁酒。）dry表示“禁酒的”，如dry law（禁酒令）、dry party（無酒的聚會(huì)）；dry還表示“不提供液體的”，如dry cow（不產(chǎn)奶的母牛）、dry cough（干咳）。

【例3】他想了一個(gè)高招來解決這個(gè)問題。

【譯3】He came up with a clear move to solve the problem.

【析3】“高招”中雖有“高”字，但“高招”是“聰明的想法”，可用a clever move、a brilliant idea或a better plan等。high根據(jù)修飾的對象譯法各異，如：high dive（高臺(tái)跳水）、high summer（盛夏）、high life（奢侈的生活）、high wind（大風(fēng)）、high noon（正午）、high color（發(fā)紅的臉色）、high ideals（崇高的理想）等。

【例4】September is usually chilly， but this year we are having an Indian summer.

【譯4】九月通常比較冷了，但今年我們遇上了一個(gè)秋老虎。

【析4】Indian summer指秋老虎。英語中很多的國家名、顏色詞都有其獨(dú)特的意思。如Indian ink指墨汁，Dutch uncle指嘮叨嚴(yán)厲的人，green wine指新酒，a white hat是老好人。

四、形容詞的強(qiáng)調(diào)作用

【例1】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譯1】A single day without seeing you is like three seasons.

【析1】形容詞own、very、single、only、whatever等可表示強(qiáng)調(diào)意味。如：There was not a single person in the house.（屋子里一個(gè)人也沒有。）

【例2】The greatest thing youll ever learn is just to love and be loved in return.

【譯2】你會(huì)知道，世上最美妙的事，莫過于愛與被愛。

【析2】形容詞最高級在一些結(jié)構(gòu)中并不表示比較概念，而是起強(qiáng)調(diào)作用。另外，為了使譯文自然流暢，在形容詞前可根據(jù)上下文內(nèi)容加上副詞“很”“最”等字，以突出強(qiáng)調(diào)口吻。如：It is easy to compress a gas.（氣體很容易壓縮。）It was as pleasant a day as I have ever spent.（這是我度過的最愉快的一天。）

【例3】All happy families are happy alike； all unhappy families are unhappy in their own ways.

【譯3】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

【析3】這是列夫·托爾斯泰在作品《安娜·卡列尼娜》里的開場白。這句話中出現(xiàn)了四個(gè)形容詞，兩兩重復(fù)加強(qiáng)語氣。在《卡薩布蘭卡》中有一句臺(tái)詞，重復(fù)all以表示強(qiáng)調(diào)：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 the world， she walks into mine.（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鎮(zhèn)，城鎮(zhèn)中有那么多酒館，她卻走進(jìn)了我的。）徐志摩在《再別康橋》中寫道：“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Very quietly I take my leave， / As quietly as I came here； / Quietly I wave good-bye， / To the rosy clouds in the western sky.）詩中前文用了三個(gè)“輕輕的”，細(xì)致入微地表達(dá)了詩人對康橋的留戀。

【例4】After all those years as a woman hearing“not thin enough， not pretty enough， not smart enough， not this enough， not that enough，” almost overnight I woke up one morning and thought， “Im enough.”

【譯4】那些年，作為一個(gè)女人我聽到的總是，“你不夠瘦，不夠漂亮，不夠聰明，不夠這個(gè)，不夠那個(gè)，”幾乎是一夜之間，一天早上醒來時(shí)，我想，“我足夠好了。”

【析4】這是美國作家安娜·昆德倫的名言，該句中有多個(gè)并列結(jié)構(gòu)的形容詞，層層遞進(jìn)，加強(qiáng)語氣。

形容詞以描述見長，具有強(qiáng)大的形象表現(xiàn)力，翻譯時(shí)要符合敘述的內(nèi)容和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這與詞匯的意義、感情色彩、修辭和審美能力都息息相關(guān)，只有綜合考慮以上因素，才能真正做到“妙筆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