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碑下的小花

徐魯

清明節，爸爸領著小花去陵園看望太爺爺。他每一天、每一年都在這里除草、澆花。蒲公英飄揚了起來，太爺爺又說起了那些戰爭歲月里的溫情故事……

星期天的早上，爸爸領著我，來到一個小小的陵園里。

這里真安靜，看不見一個人影，只有一些鴿子在天空中“咕咕”叫著，還有一些快樂的小麻雀在草地上嘰嘰喳喳唱著歌，好像在說：

“早上好！早上好！”

我看見一座白色的、高大的紀念碑，它就像一個巨人，站在大地上，站在早晨的霞光里。

一朵朵金色的小花，在紀念碑的腳下，仰著小小的臉龐，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青青的小草，也在紀念碑下閃著露水的光芒。

還有一些小小的櫻桃樹，靜靜守護在小草和小花身旁，像最親愛的兄弟一樣。

“小花，你看，太爺爺在那邊呢！”

爸爸指著不遠處的一位老爺爺的背影說。

“太爺爺，我們看你來了！”我朝著太爺爺跑過去。

他是爸爸的爺爺，我叫他“太爺爺”。

“哎呀，是小花來了啊！嗬，又長高了不少！”

太爺爺放下噴水壺，高興地摟著我。

“太爺爺，你又在給小花澆水呀！”我幫太爺爺拿著噴水壺。

太爺爺很老了，頭發、眉毛、胡子都白了，背也駝了。

可是他仍然愿意一個人住在這里，守著這個小小的陵園。

“太爺爺，這些小花、小樹都是你種的嗎？”

“是呀，你看，太爺爺每天為它們澆水、松土，它們每天也陪著太爺爺，陪著我那些好兄弟……”

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太爺爺年輕的時候，是一位勇敢的游擊隊員。為了保衛我們的家鄉，他的很多好兄弟都犧牲在這里，也埋在了這里，只有太爺爺一個人活到了現在……

“太爺爺，你很想念那些死去的兄弟嗎？”

“那還用說！不過，小花啊，他們都沒有死呢！只要太爺爺還沒死，他們就都還活著，永遠活著，活在我的心里，一個個的，還是那么年輕，生龍活虎的樣子……”

太爺爺說著，又彎下腰，慢慢地給這些小花、小草澆著水，摘除著枯葉。小小的花朵，好像都在朝太爺爺微笑。

“爺爺，都過去幾十年了，您千萬不要再難過了……”

爸爸走上前，攙扶著太爺爺說。

“不，孩子，我不難過。我天天在這里守著他們、想著他們，心里踏實啊！我是在替他們每個人，多看看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家鄉，多看看今天的好日子啊！”

爸爸陪著太爺爺，坐在紀念碑下面的臺階上休息。

我使勁提起裝滿水的噴水壺，學著太爺爺的樣子，給那些小小的櫻桃樹澆水。

當我回過頭，朝紀念碑那邊看去時，我看到，明亮的陽光灑在太爺爺像核桃一樣布滿皺紋的臉上，就像是一位慈祥的媽媽，正在用溫和的手指，撫摸自己心愛的孩子。

我和爸爸陪著太爺爺，度過了一個上午。

然后，我們和太爺爺約定，下個星期天再來看他。

“再見啦，小花！好孩子，要好好念書，好好做功課喲！”

太爺爺彎著腰，站在紀念碑下，朝著我和爸爸揮手……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也許將來有一天，太爺爺也會躺在這里，和他的那些好兄弟躺在一起……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看見一群小學生抬著一個美麗的花籃，排著整齊的隊伍，來到了這里。

我知道，他們是來給紀念碑、給太爺爺的那些好兄弟獻花的。

“你看見了嗎，小花！”爸爸指著從眼前飛過的一些蒲公英的小花傘說，“你看，這些蒲公英飛得多么遠、多么高，每一把白色的小傘上，都有一顆生命的種子……”

我想，太爺爺的那些好兄弟，他們的生命，一定就在這些飛得又高又遠的蒲公英的種子里吧？

在遙遠的地方，它們會輕輕地、輕輕地降落下來，像飛累了的小鳥，安睡在大地媽媽溫暖的懷抱中。

當新的春天到來的時候，它們又會開成一朵朵金色的小花，輕輕地搖晃著，向人們點頭致意，好像在默默地祝福每一個活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