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勇
美國新聞評論家和作家沃爾特·李普曼,是傳播學史上具有重要影響的學者之一,他曾擔任《世界報》主編十年,其著作《公眾輿論》被認為是傳播學領域的奠基之作。1931年,《世界報》停刊后,42歲的李普曼轉投紐約《先驅論壇報》,并在該報開設了“今日與明日”專欄,所寫專欄文章被國內外250家報刊轉載。

一天,報社的同事請李普曼共進晚餐,因為這位同事在工作上遇到了一點麻煩,希望得到李普曼的指點和幫助。原來,當時遠東國際法庭正在進行東京審判,這位同事作為特派記者,全程旁聽了庭審,可主編看了他的長篇述評后,要求他重寫。主編說了一大堆,但同事仍不得要領,只得向李普曼求助。
李普曼拿過同事的手稿,認真地看了兩遍,然后遞還給他。同事問:“你覺得我這篇述評的問題在哪兒呢?”李普曼沒有回答,而是把餐桌上的三明治端過來,切下一塊,送進嘴里,想了想說:“兩年前,富蘭克林·羅斯福第四次當選總統時,我去采訪他,問了這樣一個問題:‘總統先生,對于再次成功連任,您有什么感受?當時,總統先生正在吃午餐,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邀請我坐下,并遞給我一片三明治,示意我吃點。正好我肚子餓了,就吃了,味道不錯。總統先生又遞給我一片,嗯,當然我又吞下了肚,有了飽的感覺。這時,總統先生示意我再吃一片,說實話,其實我已經不需要了,但是為了不失禮,我還是勉強咽下了第三片。見我狼狽的樣子,總統先生笑著說:‘看來,現在我已經不用回答你的問題了,因為你應該已經有了切身體會。”聽到這兒,李普曼的同事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講這個嗎?”李普曼問,同事搖搖頭。
李普曼咬了一口三明治,邊嚼邊說:“我想從兩個方面來分析這個案例。首先,從我這個方面來說,我之所以被總統先生捉弄,源頭其實在于我自己,因為我提的那個問題,實在不夠專業,切入角度毫無新意,活該被耍。當然,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現在,分析一下總統先生對我所提問題的處理。他通過捉弄我——要我連吃三片面包,使用類比法,讓我親身體驗他第四次當選總統的感受,從他的角度來講,可謂機智幽默。但從我們新聞工作角度講,他的這種方式所傳遞的意思模糊不清,完全就是政客耍滑的做派。”
“你說得很有道理。”同事點頭。
“我現在給你的忠告是:作為優秀的新聞人,第一,永遠不要提愚蠢的問題;第二,政客可以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但記者給讀者的答案永遠不能含糊,必須準確明白。”李普曼指了指同事的手稿,接著說:“你的這篇述評里,就存在我剛才所說的兩大問題。”
同事低下頭,翻看著手稿,開心地說:“我知道怎么修改這篇稿子了,謝謝你。”
一天后,同事的長篇述評刊登在《先驅論壇報》上,文章觀點鮮明,語言犀利,得到了讀者的廣泛好評,那一期報紙也銷量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