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怡 張旭陽 高璐
摘要:隨著社交媒體時代的到來,傳統的知識溝研究從關注知識接收開始延伸到知識生產。該文基于全國29個省市大學生的實證調查,研究發現大學生作為知識生產實踐的重要群體,其數字鴻溝更多的是以知識生產方式存在,而不是知識接受的方式存在。具體表現為:性別、年齡等人口學因素對于大學生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和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所起到的作用存在明顯差異;大學生群體原生家庭的經濟地位、成長經歷、使用者與工具的關系對兩種維度的知識生產都產生明顯影響,經濟條件好的大學生使用者知識生產能力較高,與媒介工具關系密切、媒介依賴感較強的使用者知識生產能力較高;不同的行為動機影響偏向不同的知識生產能力。高校可以通過制度創設,有針對性地提供校園支持或者爭取政府和社會支持,以減少大學生群體的數字不均;增加相關課程整體提升大學生群體數字應用技能水平,降低新媒體數字鴻溝的程度;注重激發大學生個體自我效能,實現其自我拓展的可能性。
關鍵詞:大學生網民;數字鴻溝;知識生產;媒介使用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1970年,美國明尼蘇達大學的三位教授在一系列實證研究的基礎上提出經典的“知識溝假設”,“社會經濟地位高的人能夠比社會經濟地位低的人更快獲取信息,不同經濟地位個體之間的知識鴻溝呈現擴大的趨勢”。經歷數十年的發展,當網絡融入日常生活,傳播學者在20世紀90年代提出“互聯網鴻溝”。隨著移動終端的普及,知識接收維度的鴻溝已在很大程度上得到解決,互聯網接入和使用技能差異顯然難以解釋互聯網背景中知識資源配置傾斜的現狀和成因。尤其在進入Web2.0時代,用戶生產內容的行為成為常態,知識生產的形式覆蓋社區網絡、播客(視頻分享)、博客、微博和微信等社交媒體,以影像、文字,或者是壓縮包文件等形式表達和傳播。使用者從接收知識的被動狀態向生產知識的主動狀態過渡,知識生產行為差異帶來的數字鴻溝問題凸顯。
在經典的知識溝假設中,知識的定義是“媒體話題中的政治內容和公共事務”。在社會發展的過程中,研究者根據具體的歷史語境擴大信息社會的知識范圍,按照生產性質分類,知識生產可以分為“原創性知識生產、復制性知識生產和定制性知識生產”。而知識生產者也由于知識性質的差異,在不同的層次上工作:“他們可能是信息的傳遞者、改革者、加工者、解釋者或分析者和原創者”。卡爾·曼海姆在知識社會學理論中所指的知識,是除了“精確科學”(科學)和“形式邏輯”(邏輯)之外的“歷史、政治和社會科學以及日常生活中的思想”事實上,在互聯網背景下,知識生產和信息生產在一定程度上融合重疊,所以從寬泛的意義而言,信息的生產和傳播是廣義的知識生產的一部分,與曼海姆對于知識的指向較為一致。目前,“知識生產”的概念也被諸多學者所接受和使用,本研究將沿襲這一具有較強包容性的概念思路分析知識生產溝的存在現狀和影響因素。
大學生歷來被視為互聯網空間的先行者,作為知識水平較高的青年群體,他們能夠接觸到前沿的思想和知識。從互聯網誕生以來,在獲取知識新渠道和生產知識的探索潮流中,都有大學生群體的參與。在當代中國社會改革變遷的歷史背景下,這一群體難以避免地受到原生家庭、成長經歷以及教育體制等因素影響。作為知識生產實踐的生力軍,大學生群體是否存有知識生產溝?哪些因素會影響這種數字鴻溝?本文基于問卷調查,以知識生產的視角探索大學生群體中數字鴻溝的現狀及影響因素。
一、文獻綜述
(一)知識生產的形式研究
互聯網背景下的知識生產行為,也被描述為“用戶生成內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相關研究不同程度地認為可從用戶類型與角色、內容類型與屬性以及用戶行為的動因和模式、相互聯系等維度對于知識生產形式進行細分。對于知識生產平臺,有研究根據使用動機將自媒體的知識生產模式分為“以社交為目的的自媒體平臺、以內容分享為目的的網絡平臺、以知識共籌為目的的網絡平臺、以興趣討論為目的的網絡平臺和以自我表達、公共議論為目的的網絡平臺”。也有學者將用戶生成內容的形式劃分為“娛樂型、社交型、商業型、興趣型和輿論型”。根據相關學者對于知識生產的觀察,知識生產的形式一般包括使用社交媒體過程中日常化和個性化的內容生產;以及需要一定技術水準進行創作的較為專業化的內容制作,如視頻字幕、網頁、影像編輯等創作,甚至存在長期或大型的大規模協作行為。
(二)知識生產行為的動因研究
相關研究認為知識生產行為的動因較為復雜,難以對其進行簡單描述。不同的社交媒體語境中,知識生產行為存在差異化動因,比如用戶的眾包行為通常更多受到經濟利益、個人創造力提升的機遇、潛在的工作自由度、社區情感等因素的影響。有學者對于早期網絡社區中日志內容生成進行電話調查研究,發現影響網絡日志內容生產的主要因素包括“知識分享、社會交往、生活記錄、情感釋放、人生鼓勵”。還有學者提出“個人層次的網絡關系結構位置、個人社群意識,以及個人一般信任等因素與用戶在社群中的知識分享行為相關”。此外,有研究關注外部規范和內化程度的影響差異,指出知識生產行為的影響因素包括社會驅動維度、技術驅動維度、個體驅動維度和人口統計學特征。關于知識生產行為動因,多數研究者強調同時存在個體情感、認知等內在動因,以及現實環境、虛擬環境等因素構成的外在動因。
(三)大學生數字鴻溝研究
對于素養差異性,美國學者Lisa指出數字鴻溝是衡量當代社會不平等的重要標準。數字不均產生的現有和已有社會不平等之間關系密切,一方面加強固有的社會不平等機制,另一方面又能夠推動社會公平。近年來針對大學生群體存在的數字鴻溝,趙聯飛通過對于12所高校的“中國大學生就業、生活與價值觀研究”追蹤調查,以“工具性一情感性”分類框架對于大學生互聯網應用進行分析,并指出“互聯網鴻溝涉及接入、技能和應用等三個層面,其中,互聯網接人指向是否擁有互聯網設備、端口等基礎條件;互聯網技能指對于硬件和軟件的操作能力;互聯網應用指向如何融入和提升日常學習、工作和生活”。曾凡斌以暨南大學300余名在校學生為樣本,對第二道數字鴻溝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這些研究不同程度地指出大學生數字鴻溝不止于工具使用層面。
關于數字鴻溝的影響及應對研究,有學者從大學生多模態網絡使用、政治知識和社會參與的角度研究了大學生群體的數字不均問題,研究發現雖然大學生群體在年齡和教育程度上具有相對的同質性,但所在家庭的社會經濟地位仍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大學生的網絡使用模態,并進而對其社會融入產生影響。還有學者指出,互聯網本身并無擴大或合攏知識溝的傾向,但由于眾多外在因素的影響,其快速、高效、便捷的獨特優勢將傳統大眾媒介原有影響下業已形成的知識溝數倍放大。部分研究者對此提出政府主導、加強教育、進行宣傳、尋求支持、設施建設等應對建議。
大學生的知識生產行為作為一種重要的社會現象,和社會經濟、政治、文化、教育密切相關。目前對于大學生數字鴻溝的研究不足主要體現在:第一,部分理論研究,缺少經驗材料和數據支撐;實證類研究普遍存在由于抽樣方法和樣本量局限,有的研究僅對于某一具體媒介使用的差異進行測量,以及單一描述性分析地域、經濟水平所影響的數字接入等問題;第二,更多研究集中于知識獲取溝,在對知識生產行為數字鴻溝的測量中,缺少針對性的指標;第三,多數研究中沒有對兩種差異性較大的知識生產行為進行區分,造成對知識生產溝的測量分析存有偏差。本研究力圖彌補現有研究的不足,將大學生知識生產分為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從對比和整體兩個角度測量、分析知識生產溝的影響因素。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方法
上海交通大學社會調查中心對中國29個省市(除港澳臺、青海、西藏以外)的2240所中國普通高等學校(機構)的在校大學生進行多階段復合抽樣調查。抽樣第一階段從中國高校中,綜合考慮學校的地域、等級、影響力,抽取了103所高校,較為全面地覆蓋本科院校和專科院校,以及一、二、三線城市和東、中、西部地區;第二階段在調查學校中,采取隨機抽樣方法進行調查,從每所學校隨機抽取100名受訪者,共發放10300份問卷,回收有效問卷9781份,回收率為94.96%。
本次調查對象總體為年齡在15-35歲之間的中國在校大學生,包括專科生、本科生、研究生。受訪者中男性占比41.3%,女性占比58.7%;學歷為本科生的占比(62.3%)最高;所學專業中人文科學(28.9%)、工科(23.9%)、理科(23.2%)、社會科學(16.2%)所占比例較高。調查數據使用SPSS 22.0進行統計處理,本研究綜合描述性分析、回歸分析等,研究大學生用戶在知識生產行為中的數字鴻溝現狀及影響因素。
(二)研究假設
在以往的研究中.人口統計變項、媒介使用習慣、自我效能等因素均影響到媒介使用行為;在知識生產行為的影響因素中,研究者通過實證研究以及內容分析等方法發現人口學因素、媒介使用習慣、媒介關系、媒介使用動機等因素具有重要作用。基于此,在對媒介使用影響知識生產溝的小樣本前測及焦點小組訪談的基礎上,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社交媒體背景下,大學生群體的知識生產實踐存在數字鴻溝;
假設2:人口學因素影響大學生的知識生產溝:性別、年齡、教育背景、家庭經濟背景等因素與知識生產層面的數字鴻溝現象相關;
假設3:媒介使用情況影響大學生的知識生產溝:媒介使用習慣、媒介互動參與行為等因素與知識生產層面的數字鴻溝現象相關;
假設4:與媒介之間的關系影響大學生的知識生產溝:業界經歷、媒介依賴感、媒介認同感、媒介使用動機影響知識生產層面的數字鴻溝。
(三)變量測量
1.大學生知識生產行為多樣性能力:包括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和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包括(微博、微信、QQ/MSN即時聊天工具、人人網/開心網、豆瓣、YY語音、國外社交網站),我們選擇了七種較為常見的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平臺,按照使用類別數量進行累計,1-7分計值;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包括(編輯制作數碼圖片、制作DV、制作個人網頁、制作視頻字幕、制作電子雜志、大型或者長期多人協作內容創作項目、制作更新博客等),我們選擇了七種運用較為廣泛的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方式,按照參與方式數量進行累計,1-7分計值。
2.人口學統計因素:分別考察大學生年齡、性別、教育背景(專科生、本科生、碩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家庭月收入(分為2000元以下、2001-5000元、5001-10000元、10001-20000元、20001-50000元、50000元以上)、月生活費(500元及以下、501-1000元、1001-1500元、1501-2000元、2001-2500元、2500元以上)等信息。
3.媒介使用情況:主要考察大學生互聯網每天接觸時長(不接觸、0.5-<1小時、1-<2小時、2-<3小時、3-<4小時、4-<5小時、5-<6小時、6-<7小時、7-<8小時、≥8小時),互聯網接觸年限(小學以前、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未接觸過),社交媒體使用頻率(每天查看30次以上、每天查看10-30次、每天查看10次以下、幾天刷新1次、幾周刷新1次、幾個月刷新1次、不使用),社交媒體接觸時長(0-3個月、3個月-2年、2年以上、未使用),媒介互動廣度(從未參加過、娛樂評選與競猜、微信投票、BBS、在線提問、聊天、分享、討論,博客、威客、播客等、電子商務)。
4.媒介關系:媒介行業經歷(有無參加過媒介培訓或者是否參加過媒體相關行業進行工作),媒介依賴感(非常符合、比較符合、一般、不太符合、非常不符合),媒介效果認同感(是否有助于提高學習、是否利于放松打發時間、是否便于與人溝通交流)。
5.行為動機:自我提升,相信休閑娛樂,利他主義。
三、研究發現
(一)大學生知識生產行為多樣性能力的整體基本情況描述
所有受訪者大學生均參加過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實踐,在參與形式中,受訪者參與最多的是QQ/MSN,占比93.4%。參與其它社交媒體內容生產方式的比例情況為:微博(60.7%),微信(84.9%),人人網/開心網(18.5%),豆瓣(7.6%),YY語音(8.1%),國外社會化媒體(7.1%)。
在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方面,有52.7%的大學生有所參與。其中參與最多的項目是編輯制作數碼圖片,占比21.9%,這與圖片編輯制作方法簡單易學有關,尤其是近年來,美圖秀秀、美顏相機、海報工廠等面向普通大眾的修圖軟件得到推廣;其他排序依次為制作更新播客、博客等(20.2%),制作個人網頁(18.7%),制作視頻字幕(17.1%),制作DV(7.9%),制作電子雜志(5.5%),制作大型或長期多人協作內容創作項目(4.4%),所占百分比隨著操作難度的增加呈遞減狀態。
(二)大學生群體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影響因素的回歸分析
將人口學因素、媒介使用相關要素對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多樣性產生的影響進行分層回歸分析,結果R2=0.263,調整后的R2=0.261,回歸方程方差F=147.083,p=0.000<0.05,顯示回歸方程結果顯著。由于還有其他變量會對大學生用戶進行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多樣性產生影響,因此R2相對較小,并且本研究屬探索性的結構性分析,所以R2值并不影響分析結果。
回歸系數表明(如表1所示),在0.05顯著水平下,人口學因素中的年齡(B=0.036,p=0.007),性別(B=-0.108,p=0.000),家庭月收入(B=0.053,p=0.000),月生活費(B=0.063,p=0.000)影響顯著。年齡更加成熟、男生,以及家庭月收入和個人月支出更高的用戶進行社交媒體內容生產更加豐富。控制人口學變量,在互聯網使用基本情況中,互聯網每天接觸時長(B=0.047,p=0.000),互聯網接觸年限(B=0.055,p=0.000),社交媒體使用頻率(B=0.191,p=0.000),社交媒體接觸年限(B=0.241,p=0.000),媒介互動廣度(B=0.198,p=0.000)顯著影響用戶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接觸互聯網和社交媒體時間更長、使用頻率更加頻繁、參與互動形式更多的用戶,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更具多樣性。
媒介關系相關因素中,控制前兩層變量影響的情況下,媒介行業經歷(B=-0.031,p=0.002),媒介依賴感(B=-0.037,p=0.001),是否有助于提高學習(B=0.074,p=0.000),是否利于放松打發時間(B=0.035,p=0.001),是否便于與人溝通交流(B=0.074,p=0.000)對因變量產生顯著影響。未參與過媒體業界和媒介依賴感更低的用戶,以及認為媒介使用有助于提高學習、放松自我和人際溝通的用戶進行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方式更加豐富。
在控制前三層變量影響的情況下,受訪者的行為動機為休閑娛樂(B=0.091,p=0.000)和自我提升(B=0.061,p=0.000)對于用戶進行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影響更為顯著,而利他主義動機所產生的影響則不顯著。
(三)大學生群體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多樣性影響因素的回歸分析
將人口學因素、媒介使用相關因素對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多樣性產生的影響進行分層回歸分析,結果R2=0.230,調整后的R2=0.228,回歸方程方差F=123.400,p=0.000< 0.05,顯示回歸方程結果十分顯著。
回歸系數表明(如下頁表2所示),在0.05顯著水平下,人口學因素中的家庭月收入(B=0.046,p=0.001),月生活費(B=0.089,p=0.000)對因變量影響顯著。家庭月收入和個人月支出更高的用戶進行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更為多元和豐富。控制人口學變量,在互聯網使用基本情況中,互聯網接觸年限(B=0.034,p=0.003),社交媒體使用頻率(B=0.076,p=0.000),社交媒體接觸年限(B=0.041,p=0.002),媒介互動廣度(B=0.353,p=0.000)影響用戶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顯著。接觸互聯網和社交媒體時間更長、使用頻率更加頻繁,參與互動的形式更廣的用戶,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更加豐富。
媒介關系相關因素中,控制前兩層變量影響的情況下,媒介行業經歷(B=0.202,p=0.000),認為是否有助于提高學習(B=0.044,p=0.000),認為是否利于放松打發時間(B=-0.031,p=0.003)對因變量產生顯著影響,和媒介關系更加緊密、依賴感更強的用戶,認為媒介使用具有有助于提高學習作用、媒介不利于放松打發時間的用戶進行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方式更加豐富。
在控制前三層變量影響的情況下,受訪者的行為動機為休閑娛樂(B=-0.075,p=0.000),動機為利他主義(B=0.121,p=0.000)對于用戶進行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影響更為顯著。而自變量中的年齡、性別、學歷、媒介依賴感、自我提升動機對于大學生用戶進行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的影響不顯著。
四、討論和結論
本文對大學生群體知識生產行為中的數字鴻溝現象進行了歸因研究,研究結果對于提升大學生媒介素養,以及知識生產行為引導具有較強的參考價值。
第一,本研究揭示了在大學生同質性群體中,隱藏了包括“技能溝”和“應用溝”在內的“知識生產溝”,存在由個體擁有社會資源差異化所帶來的媒介素養異質性現象。
一方面,與原生家庭密切相關的原有社會結構和經濟不平等對于大學生群體中的知識生產溝產生影響。個體的月生活費和家庭月收入顯著影響知識生產溝的存在和程度,經濟條件越好的受訪者,其知識生產行為更加多元化,越具有主動性。通常情況下,經濟條件優越者,感受到的生活壓力較低,自由支配的業余時間更加充沛,接觸互聯網的經歷更為豐富。表面上大學生群體是一個同質性群體,都擁有互聯網技術接人資源,但是受固有的社會結構影響,曾經的網絡資源富有者繼續擁有自身的優勢,成為知識生產中的積極用戶;曾經的網絡資源匱乏者在知識生產實踐中參與有限。原生家庭經濟條件受限等社會不平等因素,將繼續影響大學生群體的網絡社會化生存不平等,而知識生產溝的存在將進一步影響大學生網民難以在新媒體社會中享有平等的參與權和表達權。
另一方面,現有媒介關系資源對大學生群體中的知識生產溝也產生影響。大學生群體過往工具使用經驗、教育背景、業界經歷等造成的“互聯網技能溝”繼續影響知識生產行為的效率,進而形成知識生產溝。互聯網和社交媒體的接觸年限越久、媒介互動豐富性越高以及具有媒體業界經歷的用戶,知識生產實踐的積極性更高,在網絡社會中擁有更多的參與機會,受益更多。
值得注意的是,網絡社會實踐和現實鴻溝將進一步相互影響,隨著更多的社會資源和發展機會從線下轉移到線上,知識生產中的參與失衡不僅是未來數字鴻溝繼續擴大的威脅之一,而且影響個體在現實發展過程中的社會資源獲取,進而擴大社會階層差距。
第二,大學生知識生產溝與媒介工具認同感、媒介工具的使用動機密切相關,不同維度的媒介認同和使用動機影響大學生知識生產行為的差異化。
媒介效果認同方面,認為媒介使用利于提高學習能力的受訪者,參與兩種方式的知識生產行為多樣性能力均更高;認為利于放松自我的用戶進行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更加豐富,認為不具有該作用的受訪者進行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更加豐富;認為利于溝通交流的受訪者進行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多樣性能力更高,而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則不受這種媒介效果認同態度影響。媒介認同能夠在產生情感號召力的基礎上,產生行動力進而完成社會行動。
對于媒介使用動機影響知識生產行為多樣性進行分層回歸分析,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使用與滿足理論”在大學生知識生產行為中的存在。這一理論認為受眾的媒介使用動機對于受眾的能動性產生影響,而受眾動機體現為受眾的需求和愿望。研究發現,在媒介使用動機中,影響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動機有休閑娛樂和自我提升;影響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動機有休閑娛樂和利他主義。
休閑娛樂動機對于大學生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具有正向影響,體現了知識生產與青年文化的緊密聯系,大學生群體處于生命力活躍期,在社交傳播行為中傾向于放松自我和享受青春;而該動機對于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則產生反向影響,這一結果與上文中所述的媒介效果認同調查結果互相呼應,認為媒介效果不具有休閑放松作用的受訪者,更加專業化的知識生產行為更加豐富,反映了更加明確的主動性和目標性。自我提升動機對于社交傳播偏向的知識生產影響顯著,在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中影響則不顯著,原因在于社交傳播平臺是方便交流溝通的空間,有利于向周圍的人學習和提升自我。利他主義動機則顯著影響專業化媒體偏向的知識生產行為,因為這種知識生產方式更傾向于付出和分享,個體給予他人的幫助和支持有利于促進該個體對自身的信念,提高自身的價值感,一定程度上實現馬斯洛需求中的尊重需求。有研究者指出,網絡的虛擬性也更加有利于美化利他行為。
媒介效果認同、使用動機等興趣、價值觀差異均顯著影響知識生產的異質性。曼紐爾·卡斯特爾指出“在我們的經濟和文化中,最危險的一種排斥形式就是數字排斥”。所以,有必要激發大學生個體的自我效能,提高其媒介效果認同感,減少“數字排斥”和“數字抗拒”,積極參與有價值的網絡社會實踐。
本研究對于提升大學生群體的知識生產和網絡參與行為引導等方面具有以下意義:(1)高校應關注同質化大學生群體內部的媒介參與差異化,需有針對性地提供校園支持或嘗試為大學生群體爭取政府、社會機構的相關支持,以減少“數字不均”;(2)注重挖掘用戶興趣,激發大學生個體自我效能,提高其媒介效果認同度,從馬斯洛的“需求層次論”的社交、尊重、自我實現等需求出發激勵用戶知識生產行為活躍度,滿足用戶對于線上空間的需求,實現自我拓展的可能性;(3)對于大學生網民的知識生產中的利他主義采取相應的激勵措施,以延續社會中的利他精神和協作式實踐。
五、研究不足
本研究尚存在一些不足。第一,本研究通過問卷調查進行數據采集,從時間維度來說,是在某一特定的時間段內對于研究對象知識生產行為的調查和數據搜集,雖然覆蓋范圍較廣,但是難以呈現該行為規律的演變機制和發展趨勢。大學生知識生產行為在“互聯網+”背景下是一個不斷發展的概念,伴隨著經濟模式的發展、國家的推動,行為形式、機制都可能發生變化,因而研究缺乏歷時性;第二,本研究采用問卷調查對于大學生知識生產溝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盡管學界有諸多理論檢驗研究皆使用此方法探求因果規律,但實驗法等方法顯然更具有驗證優勢。在本研究中,除人口學因素外,研究變量局限于媒介使用領域,事實上,“知識生產溝”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如果期望進行深刻全面的了解,需要從心理學、社會學、經濟學等更多學科對其進行解讀與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