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一二

二笨

當我意識到迎面走過來的小女孩目標是我時，我趕緊低頭假裝玩兒手機。

如果我沒猜錯，她肯定是要說，姐姐，我錢包丟了，又沒帶手機，你能借我幾塊錢坐公交嗎？

這已經是我這兩個月第五次在這條街上碰見“忘帶錢包沒法回家”的小朋友了。其中有兩次還是同一個人，想起就腦殼痛。

那天還是暴雨，我塞著耳機打著雨傘在路口等紅燈。不知從哪里跑出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小男孩，一把小雨傘撐得搖搖欲墜，一排等燈的人，他偏偏扯住我的衣服喊：“姐姐姐姐，我忘帶錢包了，能給我點兒零錢坐車嗎？”

我看他這臉不紅心不跳、還專門挑我這種一看就很好說話的人下手的樣子，就估摸是遇上騙子了，于是翻口袋給他看：“你看，我也沒帶零錢。”

他不吱聲了。

綠燈亮，我過馬路，他就在身后一步不落地跟著我。

我扭頭看看：“我真沒現金。”

“我就是去XX大樓找我姐姐。”

“你剛剛還說你是和你媽媽走散了。”

“……”

“行行行，我給你打個車吧。”我認栽，抬手就要叫滴滴，想著怎么我也得看看他是不是在XX大樓下車。

沒想到這個小孩一把蓋住我的手機屏幕，一面說著“不用不用”，一面向馬路上揮手，招停了一輛出租車，跳進副駕駛，說：“姐姐你看這有車！”然后又沖司機嚷嚷，“該死，快開暖氣啊，冷死我了。”

我隔著車窗不好意思地向司機笑笑，掃了司機的二維碼，付了個夠在市里跑一圈的價格，說：“你以后出門看著點錢包。”

司機看看他又看看我，問：“你是他姐？”

“不是。”

“是他老師？”

“不是。”

“那你是？”

“路上撿的小孩。”

副駕上的小孩等不及了，原形畢露：“行了行了，趕緊開車吧！”

車窗搖上之前，我似乎看到了司機對我投來了“世上竟有如此傻白甜之人”的目光。

一周后，還是大雨，我打著雨傘等燈。

一個小女孩跑過來扯我衣角：“姐姐，我錢包丟了。”

我摘下耳機看她怎么說。

小女孩大約十一二歲，生得很漂亮，畫著舞臺妝背著書包，右手還提著一雙舞鞋，看起來像是剛從哪個舞臺上走下來的。

她說：“姐姐，我錢包找不到了，能借我三塊錢坐車嗎？”

這么漂亮的孩子絕對不會是騙子了吧？

我從兜里抽了五塊錢給她，說：“沒有零錢了，你都拿著吧。”

小女孩立刻翻書包說：“姐姐你給我一下你的電話號，我明天把錢還你。”

我瞬間被翻涌的愧疚感擊中，忙說不用了，轉身就跑，跑出十幾米還能聽見她在身后喊“謝謝姐姐”。

小女孩的坦蕩照得我心底的那點齷齪無所遁形。

昨天，我一如既往地邊走路邊玩兒手機，可又是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個小丫頭，直接沖過來塞給我幾枚硬幣：“姐姐姐姐，這是你之前借我的錢，謝謝！”然后就跟我揮揮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天吶，這都過去半個月了吧？難道她每天這個點兒都帶著這幾枚硬幣，在這條街上找我嗎？

這么可愛守信的小丫頭，一定會漂亮優秀幸福一生！

人們常說，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

可總有人，在為那十之一二而努力。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