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楊煜函

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喜歡唱有關草原的音樂,母親最喜歡那首草原夜色美,當音樂響起,在緩緩流淌的歌聲中,那清脆的笛聲悠揚的馬頭琴,天河里那閃著銀輝的星,便伴著那晚風入了我的夢。
內蒙古,北方邊陲之地,是曾經苦寒之地,也是歷史長河中游牧民族的發源之地,這里有廣闊的天,遼遠的地,還有詩文中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閑情、夜深千帳燈的柔情,還有鐵馬冰河入夢來的豪情。
那天走出機場,一腳踏上這寬闊的土地,藍汪汪的天,干凈的讓人想去伸手觸摸,悠閑的白云,閃爍的陽光,讓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一掃胸中的郁濁。頓時整個人便放松了許多。在這里,我將穿過草原,飛過藍天,追溯著歷史深入了解這塊廣袤的大地。
我的第一站是位于呼和浩特的內蒙古博物館,在中國北方所謂景點并不是風山水景觀的閑情逸致讓游人自行體會,因為這里隨處都是風景,相比之下更多的是關于遺跡的文化與歷史的厚重感。第一天我在博物館待了一下午,有穿著民族特色的工作人員,有戴著小黃帽的小講解員們,人們來來往往,沿著階梯一層層的向上走,便是一場時空之旅,從水中孕育的微小生命到陸地的霸主恐龍,從遠古的呼喚到金戈鐵馬的帝國時代,從沙場馳騁到宇宙遨游,博物館就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因為在這里能感受到造物者的神奇,能看到千萬年來的風云變幻。
那天下午,我坐在二層的階梯上,周圍十分安靜,陽光透過潔凈的落地窗灑下來,跳過一個一個的階梯,最后落到我身上,寧靜又溫暖,大概是這片天地為初來乍到的我送了一份小小的禮物吧。
對于內蒙古來說最吸引人的還是那藍天草原,坐在車上看小丘起起伏伏,卻有萬般姿態,從不同的角度看出不同的感覺,在這里可以打開心胸,釋放靈魂的聲音,可以像童年一樣在從斜坡頂上往下猛沖,感受風在耳邊低語。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自由的感覺。現在看當時在草原上拍的照片,每個人笑的都和陽光一樣明媚。
我記得在《小王子》里有一句話“每一個大人曾經都是孩子,只是記得的人很少”。而現在,當我們奔跑在草原上,撲進風的懷抱,來自大自然如母親般的溫柔將我們帶回最美好的童年時光,當笑臉綻放在草原上,耳邊的風如稚嫩的童聲,緩緩吟唱著。
風吹草低見牛羊,白色的羊群和花色的牛群散散落落的在這片草地上,慢悠悠地咀嚼著食物,在品嘗屬于自己的人間美味,我們在經過草原的一段路時,遇上了正在放牧中的羊群,我們停下車看著一只一只的小羊排著隊跳過道路,跟著牧人伴著晚霞回家,那一刻我覺得路程多長不重要,我愿意花時間慢慢地去等待,等到最后一只小羊跟上羊群,等到最后一聲牧鈴消失在天際,原本讓人焦躁的等待在此時也變得十分美好。那晚的風拂過青草,可以看見草原蕩起一層層的漣漪,草原變成的一汪碧泉,綠水本無憂卻因風縐面,青山本不老卻為雪白頭。牧人的鈴鐺輕輕地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音,悠揚的牧歌回蕩在草原上, 我想起了童年的故事里寫到小羊跟著羊媽媽回家了,從此它們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在我學習生活的地方,靠近東山日出之地,幾乎每一天都會有人為了追尋東方的一抹紅云奮力向上攀爬,走過長長的山路,熬過黎明的最黑暗,在第一縷陽光穿破云層時再次燃起希望踏上旅途。而現在我正在一個小丘頂上等日落,等夕陽,日落或許會給人一種垂垂老矣的無力感,但我認為,日落是太陽在最后留下的一場溫情焰火。看似緩慢的能量一點一點的注入,不斷地周游循環,等到最后那一刻能量爆發。日落的時刻,我看著太陽在地平線上游走,散發著柔和的光輝,心里在不知不覺中平靜下來,千言萬語最后都隨著光芒消散,有刺眼逐漸轉變到柔和。我用手機拍攝的照片里日落會有一束光線從太陽中伸展開,像一雙手在擁抱著大地,坐著最后的告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或許并不是即將逝去,而是涅槃重生。
我走在林間小道上,鞋子踩過木板發出吱呀的響聲,棕黑色的土地,白色的樹木,和被遮擋住的陰霾的天空,這里沒有鴿子在飛翔,但這里有一片靜靜的白樺林。樸樹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和寂寥,吉他與手風琴奏出緩慢的哀傷,美麗的姑娘還在白樺林等待著他的不歸人,雙生的白樺樹象征著愛情,遠方的征人卻永遠留在了遠方,留在了白樺林的夜色中。
我們在白樺林里游走,白樺樹是一種神奇的樹木,可以同根生出兩顆,三顆樹木,樹根在泥土中交錯,樹干卻筆直向上生長,有的相互依偎,有的好像在相互對視,形態各異。有時候人與自然的聯系就是這么的神奇,從各式白樺樹的上似乎可以看見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白樺樹筆直地伸向天空,無論長得多高,多么挺拔,但是樹根卻一直在一起。


在樹林的深處有一個馴鹿園,里面有好幾頭馴鹿,呆萌的馴鹿在園中來回晃悠,一雙水潤柔和的眼睛透露著溫順,她們的眼睛清澈的有一層水霧,濕漉漉的,看他們的眼神有一種柔軟,像母親看著孩子的眼光,想要去親近她。因為最開始馴鹿是和圣誕老人有關,給圣誕老人拉著雪橇,滿載著禮物和孩子們美好的愿望,從極北之地踏雪而來,厚重的皮毛和巨大的鹿角,沒有紅鼻子,他們只是普通的馴鹿,但是我也因為這群富有童話色彩的動物,我突然很想繼續相信圣誕老人的故事。
當我越過草原,穿過白樺樹林,走過了青山,終于來到了水邊。呼倫湖,草原上的寶石,最遙遠的記載是《山海經》,書中稱其為大澤,意為巨大的水澤之地。自唐朝,經遼、金,一直到明清,這片湖泊經過上千年依舊美麗,當地牧人稱它為“達賚諾爾”意為“像海一樣的湖泊”。呼倫湖與貝爾湖,是內蒙古草原上的明珠,在傳說中是上天派來的神祗所化,得天神庇護,他們化身為湖守護著這一片土地上的萬物生靈。我脫掉了鞋襪,走在湖邊,湖水在風的推動下來到岸邊,像一個頑皮又好奇的孩子,在對未知事物小心翼翼試探著,悄悄的接近,輕輕的觸碰,再慌忙地跑開,反反復復幾次,直到打濕了我的雙腳,露出得逞后大大的笑臉,就像稚子一般純粹,從此以后在我的記憶中,那片湖泊永遠是雨過天晴后最干凈的蔚藍色。
這次旅行的最后一站到達了中俄的邊界,滿洲里,這是經過了幾天自然風景后回到了久違的城市。滿洲里是一個很特殊的城市,他的位置特殊,他的意義也很特殊,坐落在祖國邊疆,其實滿洲里給我的印象有點像哈爾濱,也是有充滿了俄式風情的建筑,白天看著似平平無奇,但在夜晚來臨時滿洲里才露出了他真實的面目,站在滿洲里的大街上,滿眼金碧輝煌,在深藍色夜幕的襯托下,鐘樓的燈光更加耀眼。我在滿洲里街上溜達,商店很多而且很有特色,我很好奇的是藏在地下的那些餐廳,一道長長的樓梯伸展開,扶手是黑色的鐵藝,上面纏繞著小彩燈,在樓梯的盡頭會有一個小小的路牌,路過時還會聽見餐廳里忙碌的聲音和隱藏在其中的慵懶的薩克斯。滿洲里就像爵士樂,時而激昂熱烈,時而浪漫悠揚。
最后的最后,我已經不記得我在這里度過了多少天,我只記得在這里翻閱過草原的歷史,聆聽過清脆的牧鈴,看清風拂過綠草,看晚霞染紅云朵,當我躺在草原這張大床上,枕著彩虹,伴著青草香,聽著那噠噠的馬蹄聲便入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