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日

三月的雨連綿不斷，不知不覺蔓延到了四月。

這濕漉漉的天氣著實讓人不愿意出門，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感冒，中午的時候我們幾個坐在茶水間聊天，伴隨著旁邊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啊，頓時感覺自己被病毒包圍了！

在一眾病號面前，我顯得格外地精神奕奕，連隔壁組的男編輯都嗓音嘶啞地大驚小怪道：“朵爺，你可真是健壯如牛”……

早該知道有些狠話不能亂放的，當初那句“呵呵，是你們太弱了”猶在耳邊，我就猝不及防地……病了。

起先是嗓子有點兒干疼，我極不以為然，“喝點熱水就好了”，不料到了晚上開始渾身不對勁兒。衛生間里開著暖氣，花灑噴出滾燙的水，我一邊洗澡一邊瑟瑟發抖。

大半夜的，我在家裹著十斤的被子，開著空調，哆哆嗦嗦地給自己量了量體溫——我的媽，39.3℃。

我搖搖晃晃地去藥箱里找了一點對癥的藥，吃了，過了一會兒，再量——喲，39.5℃——更高了。

對生命向來懷有敬畏之心的我，迅速打開微信群請教：高燒多少度會有生命危險？

大家：40℃左右吧。

我：完了，完了。

太久沒有發燒了，沒什么經驗（……），我忐忑地思考著“要不要去醫院啊”時，意識已經模糊。沒多久我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周身開始出汗，心想大概是要退燒了吧。

果不其然，熬過這“熱氣騰騰”的一晚，燒完完全全地退了下去，除了頭有些微微疼，身體已經沒有其他不適了。

我不禁對自己贊賞有加（？）——的確如大家所說，我身體倍兒棒！

（強行備注：個人操作，請勿模仿，如果發燒，請各位及時就醫。）

外面似乎也沒有再下雨了，有一絲絲微弱的陽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照進來，我索性拉開它，打開窗，整個人像打了一個勝仗一樣清醒。

想了想，我拿起手機給我媽發了微信——

“我昨晚發燒了，但現在好了！”

“燒到快40℃！”

“感覺自己十來年沒有發過燒了。”

“不知怎么，醒來之后竟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錯覺。”

是的，豁然開朗。

之所以有這樣的“人生覺悟”，大概是——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已經是一個，需要面對人生種種難題的成年人了。

記得初中時候感冒發燒，回到家里哭哭啼啼，也不過是因為——不能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不能吃好吃的零食，錯過了最新一集偶像劇——這些看上去沒有什么分量的事情，比起來，卻是比生病本身更讓我難過的事。

可到了現在，生病這件事不論大小，對于我來說都已經是實實在在的損耗——那種對生命本身的以及影響我工作、生活甚至某段人生的，實實在在的損耗。

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太知道自己對自己的重要性了。

當你病怏怏地躺著，有氣無力地思考著，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什么吃喝玩樂，我可以都不要！只要讓我趕緊“活”過來！我愿意工作！

這種冷靜和清醒，并不是對三十歲的人的“定義”。

只不過是從多年前開始，你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家，你畢了業，我找到工作，我談了一段失敗的愛情，等等等等，一步一步地跟隨著某些東西一起，注入了你的生命。

自從我們獨自一人開始，就再也不可能是仗著生病可以盡情發泄情緒，向大人們提出各種無理要求的小孩了。

這之后的，和命運的每一次交手，都要我們自己出來應戰。

然后去不動聲色地，波瀾不驚地，贏了它。

坐在沙發上吃完最后一次的藥，我把藥盒扔到垃圾桶里，桌上的手機“突突”地震動。

我媽發來消息——

“偶爾生生小病，也并不是壞事。”

“要照顧好自己哦。”

你手握人生的劍，不知怎的，似乎又鋒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