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娜娜
她們并不是在看綜藝,而是在看自己。
近幾年,“她經濟”概念火爆,女性人群價值凸顯,而在娛樂內容領域,一股“她綜藝”的熱潮也正在興起。
“她綜藝”,也就是“女性向綜藝”,指的是從女性視角出發,圍繞女性的生活、工作、情感、社交等話題展開討論,以折射當下社會中女性三觀的一系列綜藝節目。從《我家那閨女》《女兒們的戀愛》《女兒們的男朋友》到《妻子的浪漫旅行第二季》,各類女性向綜藝近來持續熱播,并引發激烈討論。
究竟這類綜藝為何火爆?當我們在看“她綜藝”時,究竟在看什么?
看與被看,女性生活的后現代化鏡像構建
當下,以女性為主要定位的綜藝不斷涌現,從女兒、女友到妻子,女性成長的各個階段都被納入綜藝的攝像機之內,生活、社交、工作、情感話題一樣不落,女性的三觀、戀愛觀、婚姻觀甚至育兒觀都被反復討論。
在以往男性主導的綜藝中,女性以花瓶的形象出鏡居多,更多是一種節目的調和,伴隨著女性意識的覺醒,與女性在消費領域話語權的提升,“女性向綜藝”開始霸屏,也俘獲了更多的女性受眾。
根據藝恩發布的《女性綜藝數據研究報告》,女性逐漸成長為電視綜藝的主要受眾;在網絡綜藝中,女性用戶超過六成,她綜藝市場也從海選女性大眾喜好逐漸向定位圈層小眾審美演化。
《我家那閨女》《女兒們的戀愛》《女兒們的男朋友》幾檔觀察類綜藝都是以年輕女性為主要受眾,讓女性心甘情愿地為能與自身產生共鳴的內容消費。這類節目往往采用雙重敘事結構,一條主線聚焦女兒們的日常生活和情感狀態,另一條主線則是演播室內的爸爸們和主持人對女兒們行為的拆解與點評,而觀眾則站在上帝視角總覽全局。
事實上,她綜藝的崛起并不必然指向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更多是文化工業的消費主義傾向使然。文化產業對于有消費能力的女性受眾的偏愛,讓他們對垂直、精準的女性向綜藝趨之若鶩。另外,她綜藝的鏡頭對準了女性生活的方方面面,也為精準營銷和廣告植入提供了巨大的機會。
但不容否認的是,“她綜藝”確實讓女性在某種程度上獲得凝視的權力,從而更理性地審視女性的生存困境,洞悉女性的需求,人們對父女、戀人、夫妻關系也有了新的理解。
在這個物價飆升,生活壓力巨大的時代,在大城市打拼,可謂是舉步維艱。獨立女性的日常也是充滿了憂思和焦慮。而綜藝通過對女性嘉賓的跟蹤拍攝,對當代獨立女性的后現代生活進行了完美的還原構建,觀眾也從她人的人生中透視了自我的可能。
所以,觀眾在觀看節目時,并不是在看綜藝,而是在看自己。各種人設,各款戀愛模型,各式情感處理方式,都為屏幕前的女性觀眾提供了有價值的參考,如同一面鏡子,呈現不同狀態的戀愛選擇與人生抉擇,照見現實中的焦慮與孤獨;又如同導師,指引在工作困境與婚姻難題之下的大眾,完成華麗的突圍。
《妻子的浪漫旅行》中不同類型夫妻的相處之道,《我家那閨女》中不同性格父女的溝通之道,《女兒們的戀愛》《女兒們的男朋友》中不同款式情侶的戀愛之道,都為觀眾提供了教科書式的指南。
原來蛻掉光鮮亮麗的華服,女明星們和普通人一樣,會因為工作上的困難而否定自己,失聲痛哭;會化身朋克養生黨,熬最晚的夜,敷最貴的面膜;會在戀愛中自覺或不自覺受到父母的影響,沒有安全感,呈現出小女生的狀態。
這種鏡像之下的“真實”,足以撩動人心。話題上的契合,更滿足了大眾的投射心理和窺視心理需求。由此,她綜藝構建了一個可以逃脫現實的喘息空間,讓觀眾在吃飯的幾十分鐘與生活達成一種短暫的和解,擺脫繁重的日常。
婚戀焦慮,永不缺席的女性向綜藝粘合劑
作為一檔代際觀察綜藝,《我家那閨女》本意是展現獨居女性的美好生活,可惜節目到了最后,變成了大型催婚現場,活脫脫一部女性殘酷物語。
而《女兒們的戀愛》《女兒們的男朋友》更是將婚戀貫徹到底。仿佛女兒們的生活,除了戀愛,就沒有其他。
回歸到現實中,婚戀焦慮同樣席卷著形形色色的單身男女,無論是春節期間返鄉遭遇的“花式催婚”,還是各大城市公園相親角的“明碼標價”,抑或是陌陌、探探、珍愛網、百合網等脫單App對愛情的快餐化速配,婚戀這個灼熱的市場不乏看客,但也不缺參與者。多巴胺與荷爾蒙的氣息,誘導著飲食男女主動或被動地踏入這座圍城。
只是這屆年輕人不僅不想結婚了,連戀愛都懶得談了。官方數據顯示,中國的結婚率已經連續五年下降,2018年中國結婚率只有7.2‰,創下近十年來新低。與之相對的是不斷上升的單身人口,據《中國統計年鑒2017》抽樣分析顯示,我國單身人口總數已達2.4億。
一場永不過時的“云戀愛”成為當代年輕人的愛情養料,看明星組CP捕獲美好的幻想,看甜甜的網劇收割雙倍的快樂,這就夠了。
“我可以單身,但我的CP一定要結婚”,這種由觀看綜藝磕CP尋得的替代滿足感讓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女兒們的戀愛》結局“張軒睿和Selina在一起”上熱搜,觀眾欣慰地留下了老母親的淚水,而任容萱、施宇不再約會也收獲了一波惋惜,讓觀眾死心塌地地追綜藝,制勝法寶始終是情感,而婚戀焦慮則是助燃劑。
綜藝里的婚戀話題,總能輕易攪動一池春水,引起觀眾的爭鳴。無論是未婚女性在年齡增大后是否要向現實妥協,擇偶時是否要像爸爸,還是已婚女性如何實現家庭與工作的平衡,婚姻出現問題如何解決。綜藝圍繞這類話題大做文章,戳中的正是年輕人的脆弱與無助,但這并沒有消解現實中的婚戀焦慮,甚至對這種焦慮進行了一種反向的助推。
《我家那閨女》里袁姍姍被父母脅迫參加各種相親,吳昕表示年紀大了不敢嘗試愛,她們把獨身生活過得有滋有味,但仍舊免不了逼婚之俗。在父母輩的傳統眼光里,不結婚的女人簡直是離經叛道,這種不斷代際婚戀觀的碰撞在她綜藝里被放大,清晰地傳遞給屏幕前的你我。
單身的女兒們積極的反抗在父母的強壓之下顯得有心無力,最后甚至對父輩的價值觀妥協,吳昕在節目里最終將自己的擇偶標準降至了離異的、有孩子的都可以接受。
澳大利亞著名女性主義學者杰梅茵·格里爾在其著作《完整的女人》中指出,大齡單身女性常常被社會視為是貨架上無人問津的貨物,“總有一股被人摒棄的病態味兒,人們并不視之為女人的選擇,而是視之為無人選擇的結果。”
“剩女”的標簽讓人惶恐,但現代獨立女性追求自我的意義不該在傳統標準下被輕易磨滅,單身和大齡不是女性的原罪。新時代女性作為獨立之個體存在,一樣可以活得精彩。
總得來看,2019年,她綜藝的市場硝煙四起,《不可思議的媽媽3》《幸福三重奏2》《女人有話說2》《心動的信號2》《我家有女初長成》《想談個和偶像劇一樣的戀愛》……多個綜藝已然提上日程,各家依舊劍指婚戀焦慮,不知這屆觀眾是否仍會選擇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