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為什么會刷屏？
——新媒體視域下科學新聞的生產與傳播

文/冷 爽 朱 帆

最近，地球人都為同一張照片刷爆社交網絡，它是人類拍下的第一張黑洞照片。據統計，2019年4月1日至4月11日9時，與“黑洞首張照片”有關的全網信息達85.7萬條，但網站、報刊、境外中文媒體的報道量僅有2.5萬條。這意味著與黑洞照片相關的信息基本上由新媒體平臺生產。如此“硬核”的黑洞新聞引爆新媒體平臺，反映出當前科學傳播的路徑已經發生了變化，開始由“科學普及—公眾理解—公眾參與”延伸到“共同生產”，即受眾主動參與權威渠道的生產和傳播。正是“共同生產”機制使得這次關于黑洞的信息刷爆網絡，在這一內容生產機制下，科學傳播的生產主體、傳播話語、理念和方向等也都有了新的特點。

科學傳播路徑之變

目前，國內外先后出現了一系列探索科學傳播的規律和模式的研究，包括強調公眾科學素養、公眾理解科學、公眾參與科學以及社會中的科學等。但隨著新技術和新應用的涌現，新媒體內容生產格局和模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內容的生產、分發、消費都由傳統的一對多、或單向傳播變成形態復雜的交互傳播，這也進一步模糊了內容生產、分發和消費的界限。科學傳播也是如此。目前科學傳播的主體、方式、手段等也發生了顯而易見的變化。

“超量”內容的出現。新媒體的普及使相關學者開始關注到新媒體在科學傳播中的作用及其影響。這些學者對新媒體中科學傳播的傳播主體、傳受關系、內容形態、傳播方式以及符號特征進行了分析，進而研究新媒體內容碎片化、去中心化、交互性等為科學傳播帶來的影響。遵循這樣的演變，有觀點認為科學傳播是沿著“科學普及—公眾理解—公眾參與”的路徑演進的。

從“科學普及”到“公眾理解”范式的轉變，強調科學信息（主要由權威掌握）向受眾的流動。而“公眾參與”雖然突出了普通受眾在信息傳播中的地位，認可了“人人均可參與到科學傳播中”的基本形態，但這種路徑依然主要依賴傳統科學權威的輸出和主導，受眾的參與度多限于轉發、評論、點贊等，且這種范式過于強化公眾的作用，過多以公眾的興趣作為科學傳播的出發點和引爆點。筆者認為，在新媒體視域下，科學傳播的路徑已由“公眾參與”延續到“共同生產”，強調的是公眾和權威的融合和互相成就。

“共同生產”更強調受眾主動、積極地為相關科學信息生產“超量”內容。所謂“超量”，就是內容較最開始的引爆點更多維、更多形式。例如，有關黑洞的科學新聞，其實最開始是以“黑洞照片的公布”這一信息作為引爆點的，隨后在被新媒體參與者擴散的基礎上，權威機構、媒體、部分公眾又對黑洞本身和外延信息進行了深度生產與傳播。例如，根據蜜度信息“微熱點”的大數據分析，整個新媒體傳播過程中，除了“黑洞”之外，“射電望遠鏡”“地球”“距離”“星系”等也成為受關注度較高的熱詞。

“草根”科普不可忽視。新媒體的共同生產仍帶有權威屬性。新媒體（特別是依靠用戶生產內容的新媒體平臺）的開放性讓個人在信息傳播中的地位愈發突出，但在黑洞信息傳播過程中，權威機構、媒體、媒體人的重要作用仍不可替代。例如，新浪微博上發布有關黑洞新聞并獲得最多流量關注的賬號，主要是權威機構、媒體和媒體人，微博熱門報道也多為權威媒體、機構發布。根據蜜度信息“微熱點”的大數據分析，微博上發布有關黑洞信息的核心傳播機構主要包括“中科院之聲”“共青團中央”“科普中國”等，核心傳播媒體主要包括“人民日報”“央視新聞”“中國新聞網”“澎湃新聞”等，熱門報道TOP10基本被“央廣網”“中新網”“人民日報”“央視新聞”等占據。這說明，由于科學新聞的特殊性，能夠獲得權威信息的機構和媒體仍然是生產和傳播的重要主體。但除了這些頭部信息外，草根公眾的內容生產也占有極大比例。例如，微信公眾號中，“畢導”“混子曰”等有關黑洞的科普文章，閱讀量均超過十萬。

科學傳播模式之變

隨著科學傳播的路徑發生變化，在新媒體視域下，科學傳播從生產主體、理念到傳播話語、方向等也都呈現出新特點。

科學傳播參與者的結構性變化。在新媒體時代，科學傳播的參與者不再是單一的，不僅有權威機構和媒體，普通網民也成為科學傳播的參與者甚至推動者。以黑洞相關的新聞報道為例，在“黑洞第一張照片”這一消息經媒體發布后，權威機構、網民均參與到內容的傳播與生產中。例如，新浪微博“央視新聞”“人民日報”“中科院之聲”，客戶端“澎湃新聞”“新浪新聞”“網易新聞”“知乎”，公眾號“畢導”“大叔愛吐槽”“大象公會”“科研圈”等都相繼發布文章，或進行科普，或進行調侃。這種傳播和生產并非是單向的或者是二級傳播、多級傳播的，而是交互傳播的。也就是說媒體、機構和網民之間有交叉交流與互動，信息傳播的方向也是不固定的。部分“非知名”網民根據媒體發布的黑洞新聞進行二次生產，部分網民參與互動留言等都構成了強大的信息輿論流量，影響媒體接下來對有關黑洞信息的發布。例如，4月6日，微博“人民日報”發布了即將公布黑洞照片的首條信息，內容只是簡單預告。經過網友評論和網上發酵后，4月9日、4月10日，“人民日報”又發布了與黑洞有關的更多微博，其內容都是對什么是黑洞，黑洞拍攝過程、意義等進行的視覺化解讀。可以看出，這是媒體在回應公眾關切。這也印證了新媒體時代的內容生產、內容分發和內容消費之間的界限正越來越模糊，中外網友的“神助攻”（如“黑洞與蜂窩煤”“黑洞PS大賽”等等網絡狂歡），也在影響科學傳播過程中權威機構和媒體對內容生產的預判。

理念由教育轉變為滿足好奇心。從傳統意義上來看，公眾接受科學信息的主要途徑是接受正式教育或傳統媒體的傳播。如今，公眾獲取信息的途徑和方式改變了。為爭取更多注意力，新媒體、傳統媒體等都不再是“老師”的角色，而是站在受眾的角度，以滿足受眾對黑洞的好奇為導向進行內容生產。此外，能讓受眾掌握議程設置主動權的深層次原因是很多新型媒體平臺（如微博、微信公眾號等）都是依靠用戶生產內容的模式（UGC）。但需要警惕的是，如果想要做更好、更專業的科學傳播，并不能一味滿足公眾好奇心，也不能完全依賴用戶生產內容，否則會造成平臺上的內容質量參差不齊，反而不利于信息傳播。

展現形式更多元也利于傳播。以往受制于媒介的局限，受眾接受“硬核”科學的信息多為文字和圖片，加上部分專家在闡述有關科學新聞時，慣常使用專業術語，這就導致科學新聞內容枯燥難懂。而新媒體時代，技術的發展讓短視頻、H5、圖解、VR等多種展示方式得以實現，這也能夠將難理解的新聞進行可視化、形象化呈現。例如，有關黑洞的知識，“央視新聞”利用短視頻、圖解等方式進行“翻譯”，讓知識更接地氣，讀者更易理解。公眾號“混子曰”則以漫畫的形式解釋了黑洞有關原理，形象生動。多元的展現形式在方便受眾理解的同時，更利于信息的分享和傳播。

結語

新媒體視域下，要想使科學新聞傳播得更廣泛，必須遵循這樣的規律：找準或勾起公眾的“好奇心”，普通公眾和權威媒體發揮各自優勢，以豐富的表現形式生產和傳播更多精品內容，從而來滿足“走近科學”的好奇心。在這個過程中，交互影響與交流十分重要，它會讓信息流更集中，更易形成廣泛擴散。隨著媒介發展的多元化、傳播路徑的交互化和科學研究的社會化，深奧復雜的科學信息將在科學機構、科學家、媒體和部分公眾主動的擴散、解釋和生產中，從專業化知識變成日常生活的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