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中國經濟形勢和2019年展望

董月鮮

2019年的兩會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2019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的關鍵之年。要繼續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堅持深化市場化改革、擴大高水平開放，加快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繼續打好三大攻堅戰，著力激發微觀主體活力，創新和完善宏觀調控，統籌推進穩增長、促改革、調結構、惠民生、防風險工作，保持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收官打下決定性基礎，以優異成績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這就涉及如何評價2018年的經濟社會發展成績、如何看待當前我國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和矛盾、如何看待2019年我國經濟增長的目標和基本態勢以及我國主要宏觀經濟政策該如何調整等問題。為此，本刊特約記者專訪了國家信息中心首席經濟學家祝寶良研究員。

《領導文萃》：2018年，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主要目標任務全面完成，怎樣評價2018年的宏觀調控和宏觀經濟形勢？

祝寶良：基于2016年以來中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取得階段性成效和世界經濟持續復蘇的實際情況，2018年，我國繼續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把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精準脫貧、污染防治”三大攻堅戰作為全年經濟工作的主要任務，加快結構性去杠桿步伐，加強金融監管。但2018年4月份后，一些難以預料的問題先后出現，中美經貿摩擦爆發，民營企業經營出現困難，消費增速放慢，基建投資大幅下滑，股市和債市大跌，社會各界對經濟發展的信心不足。面對這一局面，中央審時度勢，在保持戰略定力的同時，2018年7月31日提出了“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的政策措施，釋放出繼續鼓勵民營企業發展和深化對外開放的政策信號，和美國達成繼續談判的協議。從2018年下半年起，預期開始好轉，信心有所增強?？偟目?，2018年經濟運行總體平穩，穩中有進。

一是經濟基本維持在合理區間。2018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同比增長6.6%，比上年小幅回落0.2個百分點。四個季度經濟分別增長6.8%、6.7%、6.5%和6.4%。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增長6.2%。物價走勢溫和適中，全年居民消費價格上漲2.1%，受蔬菜、石油價格和醫療價格上漲的影響，漲幅比去年同期擴大0.6個百分點。生產領域價格總體平穩，全國工業品生產價格上漲3.5%，漲幅比去年同期回落2.8個百分點，工業價格和居民消費價格剪刀差收窄。就業規模持續擴大，全國城鎮就業總量達到4.34億人，新增就業1361萬人，超額完成全年目標。農民工總量達到28836萬人，比上年同期增加184萬人。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穩中有降，維持在5%左右。國際收支基本平衡，中美貿易摩擦對出口和外資的影響沒有顯現。

二是經濟結構持續優化。第三產業比重不斷提高，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不斷增強。三次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分別為7.1%、40.7%和52.2%，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比重分別提高0.2個和0.3個百分點。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進一步增強，雖然基建投資明顯回落，但制造業、房地產、民間投資穩定，不含汽車類商品的零售總額增速基本穩定，服務消費需求旺盛。

三是新增長動能有所提升。高技術產業、裝備制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增長速度明顯高于整個規模以上工業。新能源汽車、光纖、智能電視等新產品產量保持較快增長。服務業中的戰略性新興服務業、高技術服務業營業收入快于全部規模以上服務業。與居民消費升級相關的養老、醫療、旅游休閑、文化娛樂等服務行業供給水平提高。咨詢、物流、信息、商務服務業快速發展，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勢頭較好。

四是經濟效益和質量有所提高。截至2018年末，工業企業實現利潤同比增長10.5%，高于企業銷售收入增速。杠桿率降低，規模以上工業企業資產負債率為56.8%，同比下降0.4個百分點，特別是國有企業資產負債率下降明顯，宏觀杠桿率連續9個季度保持基本穩定。節能降耗扎實推進，能源消費結構繼續優化，2018年全國能源消費總量同比增長3.4%，天然氣、水電、核電、風電等清潔能源消費占能源消費總量比重比上年同期提高1.3個百分點，單位GDP能耗同比下降3.1%。

五是人民生活持續改善。居民收入增長與經濟增長同步，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縮小，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實際增長6.5%，城鄉居民人均收入倍差2.69，比上年同期縮小0.02。提高個人所得稅起征點，設立6項專項附加扣除。加大基本養老、基本醫療等保障力度，資助各類學校家庭困難學生近1億人次。棚戶區住房改造620多萬套，農村危房改造190萬戶。精準脫貧有力推進，農村貧困人口減少1386萬，易地扶貧搬遷280萬人。

六是改革開放取得新突破。重點領域改革邁出新的步伐，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全面實行，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改革力度加大，營商環境國際排名大幅上升。對外開放全方位擴大，共建“一帶一路”取得重要進展。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成功舉辦，海南自貿試驗區啟動建設。貨物進出口總額超過30萬億元，實際使用外資1383億美元，穩居發展中國家首位。

《領導文萃》：2018年，我國經濟和社會發展確實取得了巨大成就，但經濟增長速度也在逐季減慢，中央也指出我國經濟穩中有變、變中有憂。我國經濟運行中到底存在哪些問題和矛盾？

祝寶良：在經濟運行總體上比較平穩的同時，我國出現了經濟增長速度減慢、企業經營困難、社會信心不足等問題。中美發生貿易摩擦后，中國對外貿易、利用外資、科技合作等受到影響，科技創新能力薄弱、產業鏈脆弱等深層次問題開始暴露。這些問題相互疊加、相互影響，導致金融風險不斷積累顯現，經濟下行壓力進一步加大。

一是民營企業經營困難。我國人均國民收入達到中等偏上國家行列，居民消費結構正在由吃穿住行用向高端消費品和服務業需求轉變，正處于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產業和區域結構調整轉型勢在必行。在這一過程中，缺乏創新能力的企業會比較艱難，在傳統產業過度擴張的企業出現困難在所難免。2016年以來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但也要看到，鋼鐵、煤炭、有色金屬、建材等價格大幅度上升，債轉股、剝離不良資產等舉措帶來國有企業杠桿率下降的同時，處于中下游行業的民營企業受到上游價格上漲、去杠桿后融資難融資貴、一刀切環保治理、出口預期下降、消費結構升級等多重因素擠壓，利潤增長緩慢，資產負債率不降反升。2018年初《關于規范金融機構資產管理業務的指導意見》等金融監管政策正式出臺后，銀行表外融資受到抑制，金融機構風險偏好明顯降低，民營企業的融資成本有所上升，引發股市暴跌、債市下滑，部分企業資金鏈斷裂并出現信用違約，一些上市企業的股權質押被強制平倉。與此同時，2018年年初以來，社會上頻現否定民營經濟的言論，認為民營企業可以退場了，要實行公私合營，一些民營企業家的財產甚至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嚴重影響了企業的信心和社會預期。

二是部分地區房地產價格上漲過快已開始影響居民消費。在土地財政和土地制度的約束下，中國的房地產調控一直是重需求、輕供給，甚至人為限制供給以抬高地價和房價。同時，為鼓勵房地產去庫存，2016年以來，國家采取了棚戶區改造貨幣化安置政策，鼓勵居民增加按揭貸款，居民杠桿率迅速攀升，導致房地產價格特別是三、四線城市房價不斷上升。房地產持續火爆拉動了經濟增長和財政收入增加，卻大大推高了實體經濟的生產經營成本，提高了居民杠桿率，加劇了財產和收入分配不平等，擠出了消費和制造業投資，影響了產業結構升級和經濟可持續發展。從2016年以來居民按揭貸款、居民杠桿率、居民消費等指標看，房地產價格上漲對經濟發展和金融穩定的負面影響已越來越大。2018年年中以來，汽車消費下降的主要原因就是三、四線城市居民信貸增長過快和房價上漲擠出了居民消費。

三是處置地方隱性債務與穩定基建投資兩難。在“穩增長”和“惠民生”的驅使下，不少地方政府依托地方政府融資平臺、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PPP）、產業投資基金等渠道，通過明股實債、購買服務、擔保等手段，大規模融資用于基建投資，政府隱性債務數量可觀。支撐債務償還能力的地方財政收入也存在虛高問題，地方政府的債務率和償債率被低估。在2018年年初把規范地方政府隱性債務作為去杠桿的重點任務后，地方政府融資平臺融資受到制約，基礎設施建設投資開始下降。地方政府隱性債務和基建投資資金來源，成為多年來難以解決的難題之一。

四是中美貿易摩擦不確定性較大。中美經貿摩擦涉及雙邊貿易、知識產權保護、補貼、市場準入、國有企業等多個問題，不僅影響中美兩國經濟，也對世界經濟產生較大影響。從雙邊貿易看，短期內由于出口產品不可替代，中國對美國出口的價格提高10%，對美出口下降7%;由于出口合同往往提前3-6月簽訂，短期出口出現回落有3-6個月的滯后期。假以時日，由于可以在世界范圍內找到我國產品的替代品或自己生產不再進口，中國對美國出口的價格提高10%，對美出口會下降15%。我們估計，考慮到合同簽訂期限在內，征收關稅對我國出口的影響大約要持續兩年半左右的時間。美國已對我國500億美元商品征收了25%的關稅、2000億美元商品征收了10%的關稅，估計兩年半之內共影響我國對美出口減少約500億美元，經濟增速減少0.6個百分點左右，其中第一年內影響為0.3%，第二年內為0.2%，第三年內為0.1%。也就是說，2018年6月份以來美國對我國加征的關稅，對2019年我國經濟增長影響約0.3個百分點。對美國500億美元進口商品加征關稅，中國的居民消費價格上漲0.3個百分點左右。如果美國對已經征收10%的2000億美元商品關稅提高到25%，預計影響中國對美出口再減少約500億美元，經濟增速再減少約0.6個百分點。也就是說， 若從今年6月開始，美國對已經征收10%的2000億美元商品關稅提高到25%，我國經濟從今年下半年開始會受到影響。從長期看，美國已公開把我國當作主要競爭對手，在戰略上圍堵、在規則上牽制、在發展上滯遲，試圖通過各種辦法來“規范”我國的行為并把我國鎖定在全球價值鏈的中低端位置。美國利用貿易摩擦、知識產權保護、市場準入要求、反對補貼等手段對我國施壓，會影響雙邊貿易、投資、技術轉移、人員交流，進而影響中國科技創新能力和我國的產業鏈、供應鏈安全。我們估計，改革開放40年，通過對外貿易、利用外資、科技交流等的技術外溢效應對中國經濟增長的貢獻每年在0.9個百分點左右，中美經貿摩擦對我國科技進步和產業鏈、價值鏈提升的影響不可低估。

《領導文萃》：在世界各國的共同努力下，2018年全球經濟出現較快的增長。進入2019年，世界經濟增速放緩，保護主義和單邊主義加劇，不穩定不確定因素明顯增加。2019年，國際經濟環境會有什么變化？

祝寶良：2017年， 各國經濟同步強勁回升，世界經濟增速從2016年的3.3%快速上升到3.7%。2018年，雖然世界經濟增長率與2017年持平也為3.7%，但經濟增長明顯分化，除美國、印度、越南、俄羅斯、中東北非地區等少數國家經濟增速繼續上升之外，其他大部分經濟體的經濟增速均出現回落，拉美和加勒比地區多個國家出現經濟動蕩，阿根廷和委內瑞拉經濟出現負增長，伊朗受到美國制裁經濟形勢再一次惡化。 2019年，世界經濟增速會減慢為3.5%。影響世界經濟的幾個關鍵問題是：

一是美國經濟出現下行。美國經濟走勢對2019年世界經濟具有重大影響。美國經濟自2010年年中起已持續增長8年多，至2018年3季度經濟增速同比已達3.0% ，增勢非常強勁。但美國也已經出現繁榮到頂跡象。首先，美國失業率已經處于最低水平，勞動力已經被充分利用，工資已經開始上漲，且工資上漲幅度超過物價上漲幅度，企業盈利空間下降。其次，美國股票市場價格開始出現高位回落，股市泡沫破裂風險加大。一般來說，微調型的貨幣政策能夠延長繁榮時間，防止經濟出現快速過熱和過熱后的硬著陸。美國歷史上最長的加息周期是3年，即連續加息3年后經濟會出現回落。這一輪加息周期是從2015年12月開始的，到2018年12月就是3年。加息周期的結束將伴隨著經濟增長再一次下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美聯儲預計美國GDP增長率將從2018年的2.9%下降至2019年的2.5%。

二是金融市場動蕩。首先，美聯儲進一步加息縮表引起其他國家尤其是新興市場國家的貨幣貶值和貨幣危機。土耳其和阿根廷等國發生了貨幣危機。未來美聯儲進一步縮表的可能性很大，這將引起資本進一步回流美國，新興市場國家進一步爆發貨幣危機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其次，高債務國家出現債務違約風險甚至債務危機。一些重債的新興市場國家和低收入國家政府債務激增，容易引發主權債務的違約風險和債務危機。再次，美國實體經濟增速下行引起其資產價格暴跌并向其他國家傳染。美國股市從2009年以來持續牛市，股票市值從2008年的11萬億美元上升到2018年的40萬億美元，股市泡沫風險已經開始顯現。

三是應對下一輪衰退的政策空間有限。各主要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刺激經濟的政策空間不如10年以前。當前，美國的聯邦基金利率僅有2.5%，英格蘭銀行的政策利率僅為0.75%，而歐洲中央銀行、日本央行目前還是實行負利率的貨幣政策，沒有降息空間。通過量化寬松政策降低長期利率的空間也有限。美國金融危機以來，各國政府債務沒有明顯下降，大部分國家的政府債務均比危機以前高，各國財政擴張的能力受到高債務規模的制約。

四是貿易摩擦和逆全球化。貿易摩擦對世界經濟的負面影響逐漸顯現。世貿組織預計2018年全球貨物貿易量實際增速為3.9%，比2017年減慢0.8個百分點，2019年增速預期進一步調低至3.7%。全球貿易摩擦不斷，貿易沖突阻礙國際分工擴展和全球生產率提升，對世界經濟造成長期不利影響。當前，世界最大的經貿沖突是中美貿易摩擦。但是，不管中美之間，還是美國和其他主要貿易伙伴之間，達成協議都需要經過艱難的談判和彼此的妥協，未來的演變充滿了不確定性。

2019年全球經濟的分化和波動，將給我國經濟帶來不利的外部沖擊。一方面，世界經濟減慢可能導致我國出口增速減慢，給我國帶來就業和增長壓力;另一方面，資本市場動蕩會帶來我國的資本流動和匯率波動，影響我國金融穩定。

《領導文萃》：2019年，我國經濟發展的主要預期目標是國內生產總值增長6-6.5%左右，居民消費價格漲幅3%左右，城鎮新增就業1100萬人以上，國際收支基本平衡，怎樣理解這樣的調控目標？

祝寶良：經濟增長、就業、物價、國際收支平衡是宏觀經濟的四大調控目標。四大目標之間相互聯系、相互影響、相互制約，起主導和決定作用的是經濟增長速度，它決定了就業、物價和進出口水平。確定年度經濟發展目標，要綜合考慮國內外經濟環境變化和我國現實的需要和可能。

經濟增長目標的設定要考慮就業和控制物價需要。任何國家在確定本國經濟增長速度時，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就業目標。盡管我國勞動年齡人口逐年下降，就業壓力有所減輕，但考慮到每年的城鎮化率要提高一個百分點左右，一年有300萬左右農村居民要到城市就業，今年還有800多萬大學生要就業。經濟增長和就業之間有一個相對穩定的關系，根據我國目前的產業結構和勞動生產率水平，這幾年，我國經濟增長一個百分點，可以實現就業約180萬～200萬人左右，要解決1100萬人的就業目標，需要經濟增長6%～6.5%，因此不能讓經濟滑出6%以下的底線。目前，世界主要國家處于低通脹水平，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穩定，我國工業消費品價格低迷，物價水平沒有大幅上漲的基礎，物價控制在3%以內基本沒有問題，不會為了控制物價而降低經濟增長速度。

確定經濟增長速度要考慮有沒有可能性。經濟增長高低主要由潛在經濟水平決定。潛在經濟增長率是指一國（或地區）在各種資源得到最優和充分配置條件下所能達到的最大經濟增長率。這里的“資源”，不僅包括自然資源、人力資源、資本形成、技術和管理，還包括制度安排和經濟政策等。當前，我國物質技術基礎更加雄厚，產業體系完備、人力資源豐富、創業創新較為活躍。國內經濟研究機構普遍認為，目前我國經濟的潛在水平在6.5%左右。當然，潛在經濟增長能力能否釋放，還要看我國的需求水平。2019年，我國經濟面臨較大下行壓力，中美貿易摩擦對我國的影響還有較大不確定性，經濟增速要超過2018年難度較大。

短期經濟增長目標要與長期發展戰略有機結合。一是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宏偉目標相銜接。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要求到2020年實現國內生產總值比2010年翻一番，2011～2018年，我國經濟年均實際增長7.48%，只要2019-2020年經濟年均增長6.25%就能完成翻番目標。把經濟增長速度定在6%～6.5%之間符合小康社會的基本要求。二是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必須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推動經濟發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不斷增強我國經濟創新力和競爭力。這一長期發展戰略要求我們要通過加快改革和創新提高經濟質量，短期內追求過高增長速度往往會忽視經濟質量和生態環境，得不償失。

綜合考慮上述幾個因素，特別是中美貿易摩擦還存在不確定性， 把2019年經濟增長速度目標設定在6%～6.5%區間內是比較合理的。

《領導文萃》：面對國際國內經濟形勢和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存在的主要矛盾和問題，要實現2019年經濟社會發展目標，我國的主要宏觀經濟政策如何調整？

祝寶良：針對中國經濟存在的矛盾和問題，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和全國兩會提出了2019年經濟發展目標、政策和主要工作。要堅持穩中求進的工作總基調，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堅持深化市場化改革、擴大高水平開放，著力激發微觀主體活力，創新和完善宏觀調控，統籌推進穩增長、促改革、調結構、惠民生、防風險工作，進一步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提振市場信心，保持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

一是宏觀政策要強化逆周期調節。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確保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力提效。赤字率按經濟總量2.8%安排，比去年預算高0.2個百分點;財政赤字2.76萬億元。實施更大規模的減稅，將制造業等行業現行16%的稅率降至13%，將交通運輸業、建筑業等行業現行10%的稅率降至9%，確保主要行業稅負明顯降低。明顯降低企業社保繳費負擔，下調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單位繳費比例，各地可降至16%。穩定現行征繳方式，各地在征收體制改革過程中不得采取增加小微企業實際繳費負擔的做法，不得自行對歷史欠費進行集中清繳。穩健的貨幣政策要松緊適度。廣義貨幣M2和社會融資規模增速要與國內生產總值名義增速相匹配，以更好滿足經濟運行保持在合理區間的需要。既要把好貨幣供給總閘門，不搞“大水漫灌”，又要靈活運用多種貨幣政策工具，疏通貨幣政策傳導渠道，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有效緩解實體經濟特別是民營和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防范化解金融風險。

二是繼續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2019年要在“鞏固、增強、提升、暢通”八個字上下功夫。要鞏固“三去一降一補”成果，推動更多產能過剩行業加快出清，降低全社會各類營商成本，加大基礎設施等領域補短板力度。要增強微觀主體活力，發揮企業和企業家主觀能動性，建立公平開放透明的市場規則和法治化營商環境，促進正向激勵和優勝劣汰。要提升產業鏈水平，利用技術創新和規模效應形成新的競爭優勢，培育和發展新的產業集群。要暢通國民經濟循環，形成國內市場和生產主體、經濟增長和就業擴大、金融和實體經濟良性循環。

三是堅持向改革開放要動力。聚焦突出矛盾和關鍵環節，推動相關改革深化和擴大開放，把市場活力和社會創造力充分釋放出來。加強和完善國有資產監管，推進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改革試點，促進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積極穩妥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完善公司治理結構，健全市場化經營機制，建立職業經理人等制度。堅持“兩個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按照競爭中性原則，在要素獲取、準入許可、經營運行、政府采購和招投標等方面，對各類所有制企業平等對待。保護產權必須堅定不移，對侵權行為要依法懲處，對錯案冤案要有錯必糾，讓企業家安心搞經營、放心辦企業。深化財稅金融體制改革，穩步推進房地產稅立法，改革優化金融體系結構。推動全方位對外開放，培育國際經濟合作和競爭新優勢。進一步放寬市場準入，縮減外資準入負面清單，允許更多領域實行外資獨資經營。加快與國際通行經貿規則對接，提高政策透明度和執行一致性，營造內外資企業一視同仁、公平競爭的公正市場環境。 加快構建高標準自貿區網絡，推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中日韓自貿區、中歐投資協定談判，繼續推動中美經貿磋商。

四是防范化解重大風險。要堅持結構性去杠桿的基本思路，防范金融市場異常波動和共振，穩妥處理地方政府債務風險，做到堅定、可控、有序、適度。發展民營銀行和社區銀行，推動城商行、農商行、農信社業務逐步回歸本源。要完善金融基礎設施，強化監管和服務能力。要通過深化改革，打造一個規范、透明、開放、有活力、有韌性的資本市場，提高上市公司質量，完善交易制度。要健全地方稅體系，規范政府舉債融資機制。

五是社會政策要強化兜底保障功能。要把穩就業擺在突出位置，重點解決好高校畢業生、農民工、退役軍人等群體就業。要深化社會保障制度改革，在加快省級統籌的基礎上推進養老保險全國統籌。要繼續劃轉部分國有資本充實社保基金。要構建房地產市場健康發展長效機制，堅持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定位，因城施策、分類指導，夯實城市政府主體責任，完善住房市場體系和住房保障體系。

《領導文萃》：面對國際國內經濟形勢和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存在的主要矛盾和問題，您認為2019年我國的經濟形勢如何？

祝寶良： 2019年，中國經濟發展面臨的外部環境和2018年相比有所惡化，經濟增長將有所減慢。與此同時，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對穩定經濟的效應將繼續顯現，鼓勵民營企業發展和深化改革開放的信號有利于穩定企業的信心，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的政策會逐步發揮作用。

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力度將加大并成為穩定投資的關鍵因素。2018年7月份以來，國家開始把穩定基建投資作為補短板的重要抓手，在繼續嚴格管控地方政府隱性債務擴張的同時，通過增加財政投資力度、擴大專項債規模、規范政府與社會合作投資（PPP）等方式擴大基建投資。與此同時，逆周期調節政策也有利于穩定房地產和制造業投資，基建投資將企穩回升并帶動投資穩定增長。

消費穩中略降。個人所得稅起征點提高和六項費用扣除調整、進口關稅下調會刺激消費增長，居民消費結構升級步伐會繼續加快，養老、醫療、健康、教育、旅游等服務消費會繼續快于零售商品的消費，網絡購物、共享單車等新型消費模式繼續帶動新興消費發展。但由于就業和居民收入增長會略有下降，部分地區房地產價格高位運行會擠出汽車等產品的消費，消費需求會有所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