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4）

郭瑤

小時候，住在廣外的大學校園里，依山傍水，聽了數年自然的聲音。

我忘不了雨的聲音。

雨，向來是很頻繁的。在山邊，從未有過雨季和非雨季，仿佛天上的神靈表情達意皆靠雨。喜是和風細雨，怒是疾風驟雨，而哀與愁，則是一種能令生命哭泣的雨，又像是一首凄涼婉轉的挽歌。

也許在天宮中，歌樂化成了雨——小雨是七仙女的低吟，中雨是君臣宴上的配樂，大雨是祭祀、封禪大典中教坊樂伎的表演。

音符化作雨滴，落向人間。

我忘不了風和樹葉的聲音。

印象中，道路兩側總是青綠的穹頂。它們和風，是極好的朋友。

有時它們發出窸窸窣窣之聲，像是在說悄悄話，交換著小秘密，講述著心事。有時，它們有的將自己卷起，有的以經脈做弦，有的模仿出鑼鼓的聲音。吹吹打打，一片歡騰，想必是一場盛宴。

冬天，它們的狂歡節來了。兩個月中，風與葉玩著各種游戲。無論人們走到哪里，都可以聽見它們喜悅的聲音——這種情緒也傳染給了我。我不由得微笑，整個冬天不再凄寒肅殺。

我忘不了山中鳥鳴的聲音。

曾經有一段時間，每個早晨我都被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喚醒。那美好的鳥鳴伴著晨間淅淅瀝瀝的雨，夢幻的意境很是自然清新。

雨天的鳥鳴，若有若無。在難得的晴天，卻又是另一番風味了。心煩意亂之時，它常常使我的心平靜下來。聽鳥鳴聲，是最大的樂趣。細聽，可以聽出大概罷！嚴厲與慈愛參半的語調是長輩對小輩的，而晚輩對待長者則是深深的敬意和欽佩。喜悅的必然是新婚的小夫婦。那期待的，想是幼鳥見到滿載而歸的父母時所特有的語調吧……

我忘不了溪水的聲音。

有一條貫穿校園的河流，名為云溪：來自云層的溪流——極美的景演奏著極美的音韻。

春、秋水潺潺。那時的水總是優哉游哉地向黃婆洞水庫晃去，不時沖擊大石頭，惹出一種輕笑般的聲音。夏、冬水怒漲。每到那時，水流湍急得有箭一般快。水流奔跑的聲音，仍舊好聽。

山水邊的聲音是那樣的自然，那樣的干凈，那樣的沒有一絲雜質。

這些聲音長年累月地存在于這個校園里，可是忙碌中的人們啊，何嘗聽到過這些美妙的樂音？

蘇格拉底說：“未經省察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

我說：“未經聆聽的世界是無趣的。”

暗自慶幸自己擁有一雙靈敏的耳朵和一個有趣的靈魂，所以我可以聆聽萬物之聲，然后發現這個世界美得如此絢爛！

老師評語

本文采用的也是橫式結構，文章用清麗優美的語言描寫了大學校園里雨的聲音、風吹樹葉的聲音、鳥鳴的聲音和溪水的聲音。這些尋常甚至細微的聲音很容易被忽略、被漠視，但用心聆聽，便可聽到這些美妙的樂音，便可發現這個世界美得燦爛，便可把庸常的生活過得詩意盎然，這樣的感悟無疑就是作者豐富的心靈感受。文章結尾在結構上歸攏全篇，又一語中的，篇末點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