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瑞卿將威退親情

文/關捷

羅瑞卿身高近一米九，毛澤東叫他“羅長子”；百團大戰中，他是彭德懷麾下的名將；“楊羅兵團”威震華北，北平因為他而最終和平解放。

一顆子彈穿過太陽穴“混賬，老子還活著呢！”

羅瑞卿1926年底考入黃埔軍校武漢分校。1927年，國共合作失敗。1928年10月，在上海加入中國共產黨。1929年春，被派往閩西，任閩西紅軍第59團參謀長，率部配合第四軍開辟閩西蘇區。

在一次戰斗中，羅瑞卿不幸頭部中彈受傷，一顆子彈由頭部左側靠太陽穴處穿過，顱骨破碎，眼眶出血。因彈創處不便動手術，他危在旦夕，后勤部已通知做棺材。羅瑞卿昏迷數日，剛剛蘇醒，隱隱聽見有木匠鋸木聲，好像有兩人對話，一個說：“你看那人好高啊！”另一個說：“是啊，棺材要做得長一點喲！”羅瑞卿大叫道：“混賬，老子還活著呢。”毛澤東聽見了，指著羅瑞卿說：“羅長子受了重傷，沒有死，是閻王點了名不去報到的人。”

1932年3月任第4軍政委，率部參加漳州戰役。6月任第一軍團政治保衛局局長，參加第四次反“圍剿”中的登仙橋伏擊戰。在戰役中，羅瑞卿率部于龍岡戰斗中與他部一起誘敵深入，一舉全殲張輝瓚兩個旅和師部，活捉敵18師師長張輝瓚。第二年，羅瑞卿率部向東追擊譚道源師，殲滅3000余人。1940年5月任八路軍野戰政治部主任，參加了百團大戰的指揮和多次反“掃蕩”。

解放戰爭中，羅瑞卿歷任中共晉察冀中央局副書記、晉察冀軍區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晉察冀野戰軍政委、華北軍區政治部副主任兼第二兵團（后改為第19兵團）政委，參與指揮正太路、石家莊戰役。在平津戰役中與楊得志等率部在新保安圍殲國民黨第35軍，對促成北平的和平解放起了重要作用。

1949年6月，負責籌建公安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任公安部部長、公安軍司令員兼政委，開創國家的公安和國家安全事業，使國家迅速恢復了良好的社會治安秩序。

1955年被授予大將軍銜。1959年9月起，任中共中央軍委秘書長、總參謀長、國防部副部長。1964年，和賀龍等領導全軍性的練兵和比武，取得很大成績。

1977年復任中央軍委秘書長，協助鄧小平領導軍隊的整頓，積極參加和領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問題的討論，提倡恢復和發揚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為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做準備。

輕輕合上大門20歲的他離開故鄉

南充——嘉陵江畔的一顆璀璨明珠，是一座擁有2200多年建城歷史的文化名城，公元前202年，漢高祖劉邦就在這里設置安漢。它位于川中北與川東北地區，是四川盆地交通樞紐城市。這里文化發達，人才輩出。漢初大將軍紀信，風流才子司馬相如，蜀將張飛、王平，宋將張憲，明朝禮部尚書馬廷用等都是南充歷史上的杰出人物。

在辛亥革命時期，南充就是全川民主革命斗爭的中心區域之一。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南充有7萬多人參加紅軍，其中大多數人血灑疆場，解放后有2.72萬人被定為革命烈士。朱德、羅瑞卿、張瀾，是南充最卓越的代表人物。

羅瑞卿故居，位于順慶區舞鳳鎮清泉壩上，地處嘉陵江中游，距市中心只有5公里。故居為清光緒年間修建的一座三合院式木結構穿斗青瓦房，共9間，面積約300平方米。故居正中是堂屋，兩側是正房和廂房。西側為將軍及其父母的臥室、廚房及雜物間。與它相鄰的，是羅瑞卿的老師、偉大的民主主義革命家張瀾先生的故居。

為了紀念羅瑞卿大將，當地政府于1988年修復、擴建了羅瑞卿故居紀念館，并于當年正式對外開放。

走進紀念館，第一眼看到的是羅瑞卿大將半身銅像。將軍神情莊重威嚴，目光犀利如劍……這很符合將軍的性格。

羅瑞卿的祖父羅盛于，是一個很有經營頭腦的人，曾經擁有300多畝的田地，在當地，算是大戶人家。清光緒十八年（1892年）羅盛于去世，三個兒子分了家，家道從此一步步衰落。

父親羅春庭，母親鮮氏，共生育了7個子女。羅瑞卿是家中長子。

父親羅春庭沒有祖父那樣的頭腦，更沒有祖父那樣的責任心，家不但經營不好，還染上了賭博和抽大煙的毛病。沒有多久，從祖上分得的100多畝田就一塊一塊地賣掉了。

1906年5月31日，羅瑞卿出生了，正是入不敷出的時候。后來，他又有了三個弟弟和三個妹妹，日子更加艱難，家中的生計全靠母親的精打細算來維持。羅瑞卿的母親鮮氏是南充北鄉鮮家溝人，出生于殷實人家，賢慧善良，一直試圖用言行來感化丈夫，但無濟于事，母親轉而把羅家的希望寄托在兒子們的身上。她知書達理，寫得一手好字。羅瑞卿的早期幼教，主要是母親在擔當。

羅瑞卿6歲入私塾的時候，其良好的文化基礎令先生喜出望外。14歲，他以最好的成績考入南充北區大林寺高等小學。17歲的時候，他考入南充縣立中學。在外祖父的資助下，他走進了鄰居民主主義革命家張瀾創辦的這所名校。他在這里初次與革命相遇，他第一次讀了《新青年》，第一次聆聽共產黨人吳玉章的演說。

正當他一路成績優異地讀書的時候，家里的經濟條件支撐不下去了，他只好輟學到綢緞鋪子當學徒。可是，他不死心，在學徒期間，仍然堅持讀書。

20歲那年，即1926年初，他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一舉考入成都高等蠶桑學校。可是，因家里湊不足學費，他沒能入學。這年年底，他考入在武漢的中央軍事政治學校（黃埔軍校），當時，羅瑞卿已是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團員，他當然要義無反顧地隨隊出征了。更何況，他一向深愛的母親已經去世，“母親去世了，我對這個家已沒有任何留戀。”

那天早上，他輕輕合上大門，離開了他住了整整20個春秋的故居。這一走，就是34年。

以個人名義請吃飯“鄉親們，一定要吃飽！”

在34年的革命生涯中，羅瑞卿每當夜深人靜時，他都要夢見他的故鄉；和同鄉戰友見面，聊完了工作，他就聊心中的南充。

終于，他等到了那一天。

1960年3月8日上午，雙女石村羅家灣的村民都下田了，因為那天的天氣好。

羅瑞卿怕打擾鄉親們，事先沒有打招呼，直接和警衛員進了村。

村里不知誰說了一聲：“羅瑞卿回來看我們了。”

一時間，大家紛紛從田里跑到村子的院壩里。他們看到的羅瑞卿只穿著一身軍裝，帶著一個警衛員，沒有前呼后擁、旗鑼傘蓋，像一個鄉長下鄉的樣子。

大家聚在院壩里，端詳這個從院壩里走出去的被毛澤東稱為“羅長子”的大將軍，鴉雀無聲。

羅瑞卿看了，心里不是滋味，他覺得老鄰居們有點怕自己。忽然，他看到有個老人，拿出葉煙，放在一條小紙上，正要卷著抽。他馬上讓警衛員拿出香煙來，一一分給大家，鄉親們笑了。

羅瑞卿坐在條凳上，點燃一支香煙，微笑著對大家說：“咱們還像過去那樣好嗎？擺擺龍門陣。”氣氛輕松了一些，但還是沒有人敢說話。

忽然，羅瑞卿看到在后排抱孩子的羅裕陽，他親切地問：“妹妹，日子過得好嗎，能吃飽嗎？”

羅家這位年輕人搖搖頭，說：“我們……我們吃不飽。”羅瑞卿聽了，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半晌，羅瑞卿對大家說：“現在是我們的國家遇到了困難，但困難是暫時的，只要我們辛勤勞動，相信今后的生活會好起來的。”說到這里，他轉身對在場的社隊干部說：“你們要關心群眾，想方設法改善人民的生活，與大家同舟共濟渡過難關，不能搞特殊化。永遠記好了，沒有人民，就沒有我們。人民，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打了28年的革命戰爭，我們流血犧牲為的是什么？就是為了人民的好日子。”

鄉親們熱烈鼓掌。

羅瑞卿說：“今天，我以個人的名義請大家吃頓飯。今晚，你們不要客氣，要吃飽。”

鄉親們笑了。

大家不好意思全去，只是每家選了代表，去了地委的招待所。

當晚，羅瑞卿在南充地委招待所請親屬和部分鄉親吃飯。親屬們眼巴巴地看著他這個大官，等著沾光呢。羅瑞卿也看出了大家的意思。

誰也沒想到，羅瑞卿一張嘴，竟是滿口的訓斥。而且，是當著兩桌鄉親的面。

他把矛頭對準了自己的妹妹，他說：“你們有些問題要注意，要考慮影響。我的錢是人民的錢，你不要要求太高，不能因為是羅瑞卿的妹妹而有絲毫的特殊。”他在講話中，拒絕了妹妹讓他為孩子安排工作的要求。妹妹羞愧地低下了頭。

羅瑞卿的親侄子羅恒吉也請求他給找一個工作，羅瑞卿不僅沒有答應，反而嚴厲地批評說：“你要安心在農村搞好農業生產，這也是光榮的工作。我是黨的高級干部，不能帶頭為親戚謀取私利。”

同時，他對另一個侄子羅進說：“你們要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搞好本職工作，按黨和政府的政策辦事，不能給當地政府添麻煩。不要動不動就提我，如果讓我知道了，我饒不了你們。”

晚年最后的心愿“火車通了，一定回家看看！”

自1960年那一次后，羅瑞卿再也沒有機會回鄉了。然而，他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老家。

1975年，羅瑞卿將軍思鄉之情越來越強烈，可是，由于腿病嚴重，他沒有辦法回老家。他對夫人說：“等鐵路修到了南充，我一定再回家看看。”

然而，將軍沒能等到火車通到南充這一天。

1978年7月，經鄧小平同意，羅瑞卿赴德國波恩治腿。8月2日手術，中午12點，手術順利結束。3日凌晨2點40分，羅瑞卿卻因突發心肌梗死，不幸去世，終年72歲。8月10日，中央派專機將羅瑞卿遺體運回北京。這一天，北京大雨如注，鄧小平佇立機場，神色凝重。羅大將的棺木抬下飛機時，鄧小平上前撫摸這位老鄉的棺木，悲痛地說道：“在最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走了！”

1996年5月18日，羅瑞卿誕辰90周年之際，其夫人郝治平率子女從北京返回故鄉，他們捧著珍藏了18年的羅瑞卿將軍部分骨灰，含淚撒放在一棵象征著將軍光明磊落、剛直不阿的品質的雪松下，雪松下有一漢白玉石碑，石碑上鐫刻著將軍的老戰友耿飚同志親筆題寫的“一身正氣、兩袖清風”8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