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我看到了長在故鄉的一種草(外一首)

劉西英

草是一種有名，卻如

無名一樣的植物

人們只知道它無處不在

卻不知道它處處不同

這有點像我的故鄉

它有名，但沒有人知道

它無名，卻是我的唯一

在北方

我看到了長在故鄉的一種草

但這里，卻不是我的故鄉

我的故鄉在山東的一個小地方

那里主要生長紅薯，還有紅高梁

那種長穗子的草

是母親下地時曾用來穿螞蚱的草

是父親農閑時曾割來漚肥料的草

是我們小時候曾拔來喂豬喂鵝的草

我描繪不出它的形狀

但我記得它的模樣

我少小離家，老大未回

故鄉或許已認不出我

但這種草一直長在我心上

卑微的家族沒有家譜

聽父親說，他的父親是從

山西遷到山東的

至于細節如何

我不曾細問

他也不曾細講

于是，在日復一日的勞作中

一個家族的演變史

慢慢被無休無止的貧窮所代替

最終隨著一位老人的離去

變成了一個無解的謎

作為一個在異鄉長大的人

我一直把山東當作故鄉

祖籍這個原本神圣的東西

對我來說

只是一個模糊的記憶

以至于，若干年后

當我試圖去弄清這個謎底時

我才發現

英雄可以不問出處

平民根本沒有出處

卑微的家族沒有家譜

（選自《詩歌月刊》2019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