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行

王壟

蔣莊

雖說是外婆的莊子

我卻去得很少

從未見過外婆的我

總想找到一點外婆的痕跡

那河邊僅存的老屋

一定是歲月的饋贈

斷壁殘垣上零星的訴說

無法還原外婆的身影

母親關于母親的回憶

從來都是斷斷續續

陳芝麻爛谷子似的往事

給我更多的唏噓

母親對母親的印象已很模糊

我每一次的追問

都讓80多歲的母親

莫名其妙地想哭

歷史被翻過去的那一頁

沒必要再多么好奇

蔣莊只是長河里的一滴水

如果撒下一張龐大的網

打撈起來的一定是

外婆和母親見過的日月星辰

一生或一瞬

讓草木居于體內

身外之物皆可忽略

終其一生不過是粒塵埃

如蟻之命易被風吹走

一切的羈絆均為自找

枷鎖和鐐銬等等

剎那便可解除

自由是靈魂里最重的鐵

捆綁于肉體上的實詞

虛無、輕浮似幻影

疾病才使人警醒

所有的夢在床上化為灰燼

當哀樂停止在一瞬

還有無數的束縛

繼續糾纏著活人的心

簡單是多么的艱難

越小越顯得偉岸

一出戲無需繁華的背景

一場有來無回的旅行

本可以輕裝前進

兩幢老屋

記憶都是站立著的

前后儲藏著六間半的往事

時光是些看不見的螞蟻和蛀蟲

要將老家的內存慢慢掏空

木質的房梁如同肩挑歲月的扁擔

燕子銜泥的畫面

只在泛黃的膠卷里呈現

磚瓦是老母親鈣化的骨頭

至今仍有三根鋼釘楔入股肉

漏雨的廚房回放著飄香的期盼

父親生前所寫的“太平”兩個紅字

依然像語錄一樣刺眼

墻縫間有蟋蟀交待的傳奇

風雨中的麻雀貪戀檐下的那窩溫馨

兩幢疲憊、蒼老的倉庫

至今有無法搬運的愛的賬冊

但愿恩情的遺產永遠佇立在心的版圖

小寒故鄉行

雨夾雪在預報里一廂情愿

小寒的柳堡更適宜抒情

麥田做微信的封面

比城市的車水馬龍搶眼

朋友圈里的村莊

像一座冬天的世外桃源

青菜蘿卜是支付寶的余額

可供盡情揮霍

年過五十才明白

走遍天涯海角

還是故鄉最適合養老

詩歌中的少女只是群里的亮點

那首電影的插曲

不過是抖音玩膩了的背景

一群親昵過臘梅的小鳥

在復興庵的屋頂

散布著春要來了的謠言

掃一掃重建的柳堡大橋

可發現歲末年關的老家

充滿煙火人間的驕傲

我是多么熱愛這一款

更新過的精神軟件

渴望柳堡的表情包里

永遠收藏寒風中的母親

太陽般紅彤彤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