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醫生

◎文/紀小龍

我是做病理研究的。說到病理學，老百姓了解得不多，在國外叫“醫生的醫生”。因為我們每天干的活，都是給醫院里每一個科的醫生回答問題。并不是我們有什么特殊的才能，而是我們都有一臺顯微鏡，可以放大一千倍，可以看到病人身體里的細胞變成什么樣子了，從本質上來認識疾病。

我認為，最好的保健是順其自然，保健品毫無作用。不要過分強調外因的作用，而是按照自己本身生命運動的規律，去做好每一天的事情。小孩、年輕人、中年人、老年人，各有各的規律，各有各的自然之道。

還有運動應該適量。運動加速血液流動，給身體來一次大清掃，把角落里的廢物通過血液循環帶走，有助于身體的代謝。不過，任何運動形式都有它最佳的頻度和幅度，好比說心跳，正常人一分鐘跳70下，你不能老讓它跳150下，那不是最佳的運動限度。你可以每個禮拜有一次或兩次，讓心跳達到120下就可以了。

我們應該正常看待誤診。人體是個很復雜的東西，每個醫生都希望手到病除，也都希望將誤診率降到最低，但是再控制也控制不住。只要當醫生，沒有不誤診的。小醫生小錯，大醫生大錯，新醫生新錯，老醫生老錯。因為大醫生、老醫生遇到的疑難病例多，這是規律。如果在門診看病，誤診率是50%。如果你住到醫院里，年輕醫生看了，其他的醫生也看了，大家也討論了，該做的化驗全做完了，誤診率是30%。中國的誤診和國外比起來，還低一點兒。誤診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太復雜，不過大家應該遵循一個原則：如果在一家醫院被診斷得了什么病，你一定要征得第二家醫院的核實，這是個最簡單的減少誤診的方法。

有一些診斷不是誤診的問題。比如說脂肪肝，它不是病。在二十年前，不管哪本書上，都不會專門有這個詞兒，這全是B超惹的禍。

有了超聲這個儀器，把探頭往你的腹部一放：哦！你是脂肪肝！這個詞就叫出來了。我專門研究過這個問題，超聲診斷與解剖檢查并不統一。身體里脂肪多，你的肝臟里脂肪一定多，問題是脂肪多了，給你帶來什么疾病沒有？有人說你現在是輕度脂肪肝，過兩年變重度脂肪肝，然后就變肝硬化，最后是肝癌，這樣的話沒有任何證據。還有酒精肝，都以為喝酒對肝損害最大。其實，酒精到了肝臟，在那里分解，最終產物是水和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呼出去，水尿出去。喝酒關鍵不是對肝的損傷，是對神經細胞的傷害。人體里只有神經細胞是生下來多少個，一輩子都不會再增加一個，只會減少。喝酒每喝醉一次，都要犧牲一批神經細胞。

我對癌癥的興趣，從上世紀70年代上學時候就開始了，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年了。開始的時候充滿了幻想、充滿了激情。結果發現，竹籃打水一場空！癌細胞到了中晚期的時候，你去治療想把癌細胞殺死，這個思路是錯的。打個比方：任何癌癥，就像一個種子，你的身體就是一片土壤。這個種子冒芽不冒芽，長大不長大，取決于土壤。種子再好，土壤不適合，它決不會長出來。怎么改善這個土壤？這是現在研究的課題。目前，早期的癌要治好很簡單，如果是晚期，我建議針對生存質量去努力，減輕痛苦，延長生命。

做醫生這么多年，我有一種感慨：醫生永遠是無奈的，因為他每天都面臨著失敗。作為醫生，我給自己只能打20分。有三分之一的病醫生無能為力，有三分之一的病是病人自己好的，醫學只解決三分之一的病。而這三分之一的病，我也不可能解決那么多，我能打20分就很不錯了。其實最好的醫生是自己，最好的藥物是時間，最好的心態是寧靜，最好的運動是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