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真實的不止于童年的童話

口述 湯湯

文字整理 余安迪

5月18日，“錢塘悅讀”暨文瀾大講堂第三期成功舉辦，主題為“不止于童年的童話”。受《杭州》雜志社、杭州圖書館和杭州市作家協會邀請，著名童話作家、浙江省作家協會副主席湯湯與讀者面對面交流，講述童話創作背后的故事，引領讀者一起走進童年和童話的世界。

童話是虛構的？沒錯！但童話也是真實的

有這樣一篇童話，它的故事內容是這樣的：紅點點和綠點點是兩條毛毛蟲，它們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因為擔心各自變成蝴蝶后會忘記彼此，它們使用了各種辦法，確保在“變身”后，彼此還能認出對方?？伤鼈兪×耍兂珊?，誰也不認識誰了。有一天，變成蝴蝶的它們又相遇了，綠點點救了紅點點的命，它們重新相識并成為了好朋友。但是，很可惜，他們依然忘了彼此。于是故事有了一個讓讀者嘆息又欣慰的結尾。

“你叫什么名字？

我還沒有名字，你呢？

我也沒有名字。

你翅膀上那么多紅點，就叫紅點點吧。

你翅膀上那么多綠點，就叫綠點點吧。

紅點點是只蝴蝶，綠點點也是。

后來它們總是在一起?！?/p>

這個故事是真實的嗎？顯然不是，童話的故事和其構成元素，確實是想象的結果，在現實中不可能發生。但是，童話通過想象所表達出來的思想、情感等等卻是完全真實的。

童話故事的作者，善于敏銳地捕捉生命最相似的東西，比如悲喜，比如孤獨，比如悲傷，比如對溫暖和愛的渴望，引起讀者的共鳴，使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不由自主地觀照現實世界和生命。

在這則故事中，我們感受到的真實，是每個生命需要陪伴的真理。所以，好的童話是心靈之歌，能寫出鋒利如刀劍的快樂和悲傷，抵達人性和人情的最深處，給人慰藉，也讓人反思。

童話是寫給童年的？沒錯！但童話也是屬于一生的

很多大人認為，童話是文學里的小兒科，只是哄哄小孩子的故事，所以不屑于讀童話，認為成年人不需要讀童話，這是為什么呢？

大概是因為失去了讀童話的心境?，F實的忙碌、瑣碎、平庸、艱辛和功利，讓人的心變得堅硬而粗糙，現實又浮躁。

關于童話故事《海的女兒》，我們都很熟悉，人魚公主以生命為代價，拯救了王子，最終又成全了心愛的人的幸福生活。小的時候，我們讀完會哭，更多的是讀出對人魚公主的同情，為她抱怨命運的不公；長大以后再讀，感悟到的卻是愛情的美好，是愿意為了心愛的人，付出一切的無私和純潔。

一個好的童話，能讓每個年齡段的讀者喜歡，并且讀出不同的滋味。在一個個純真、自然、意味深長而又簡潔明了的故事里，孩子們看到神奇，感受到歡樂和柔情，大人們則看到逝去的童年，看到生命的本質。

所以，人的一生要讀三次童話。第一次是自己是孩子的時候，第二次養育孩子的時候，第三次是進入人生后半期的時候。

為什么呢？因為意識到了衰老，身患疾病，或回顧人生的波折，這時候會出乎意料地從童話中讀到不少深刻意味。

童話是稚嫩的？沒錯！但童話也是童心和智慧的融合

日本小說家新美南吉的作品《去年的樹》，是一則僅有五百多字的童話。其內容大致是：一只鳥兒去南方過冬，它和好朋友樹約定，明年春天，回來給它唱歌。春天來臨，鳥兒回來卻發現樹不見了，經過一路尋找，它得知樹已經變成了火柴，找到它時，它已經燃燒殆盡，只剩燈火。鳥兒盯著燈火看了一會兒，唱起去年唱過的歌兒，給燈火聽。唱完又對著燈火看了一會兒，就飛走了。

體量如此之小、樸素到極致的故事，卻是世界一流的文學作品。它的動人之處，大概是道出了無限生命和情感的況味吧，是鳥和樹的友情；是生命的無常和美好時光的易逝；是對死亡無奈而又平靜從容地接受……折射出了一個無比豐盈厚重的世界。

正是這樣的平靜，醞釀了極大的藝術張力，如同深海里巨大的漩渦，給人驚心動魄的情感體驗，又如一顆極小的原子彈，在讀者的心里轟然爆炸，讓內心經歷震撼和滌蕩。

童話就是這樣看似簡單卻充滿著張力的文學藝術，它將天真的童心世界和深刻的人生智慧完美融合——像哲學家那樣思考，又像孩子那樣表達。

童話是短小的？沒錯！但童話也擁有無敵的力量

《小威向前沖》也是一則童話，主人公小威是一顆小精子，故事講述了數學成績并不好，甚至數不清競爭對手有多少的小威，如何憑借游泳天賦，從三億個小精子中脫穎而出，成為游泳比賽冠軍，并獲得獎品“一顆卵子”，結合變成受精卵，逐漸成長為一個小寶寶的故事。

故事不僅僅是生命教育，同時也引導大人們去發現孩子身上的寶貴品質，尤其是他們能夠來到這個世界，本身就已經是戰勝了上億個對手，獲得“第一名”了。這也讓我們不禁思考，雖然現實是粗糲的，但童話并不遙遠。生活里一切美好的事物，其實都包含有童話的美麗，它是人人都應該有的、應該珍惜的生命元素。

英國作家赫胥黎曾對世界有這樣的困惑和提問——為什么人類的年齡在延長，而少男少女的心靈在提前硬化？為什么那么多少男少女在走出校門前心里就已經僵硬，為什么那么多孩子在動脈硬化前四十年就已經身心麻木？為什么人類尚未蒼老就失落了那一顆最可愛的童心？

因為，童話是我們在成長過程中漸漸丟失的美好部分。在當下這個時代，在一個孩子與成人界限日漸模糊，純真的童年期越來越縮短的時代，童話的天真和單純顯得尤為可貴?；貧w童心，是人生最大的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