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某某等人違規減刑、假釋監督案評析

潘勇 章琛

摘 要：刑罰變更執行監督是確保司法公正、提升司法公信力的重要環節。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和刑罰執行機關對罪犯是否“確有悔改表現”常常存在認識分歧，為充分體現檢察監督的權威性，檢察機關在辦理“封某某等12人違規減刑、假釋監督案”中，認真落實“雙贏多贏共贏”的監督理念，準確理解適用法律，強化庭審監督效果，積極維護在押人員合法權益，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減刑假釋 違規情形 悔改表現

[基本案情]2018年4月，貴州省太平監獄認為封某某等136名罪犯確有悔改表現，擬提請減刑、假釋，向安順市人民檢察院征求意見，并隨案移送相關證據材料。承辦檢察官審查案件材料后發現，封某某等12名罪犯自2017年6月以來，均存在“在消防重點區域吸煙被一次性扣50分”的情形。此后，承辦檢察官通過到監獄取證、座談，與法院溝通，召開檢察官聯席會等形式嚴格審查案件，認為該12名罪犯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辦理減刑、假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規定》第3條、第22條的規定，依法向執行機關、審判機關提出不能認定為“確有悔改表現，本次不宜呈報減刑或假釋”的檢察意見。2018年6月11日，貴州省安順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認為，罪犯封某某等12名罪犯在服刑期間不認真遵守監規和接受教育改造，不符合減刑、假釋條件，裁定不予減刑、假釋。

一、監督經過

2018年4月18日，承辦檢察官到貴州省太平監獄調取封某某等12名罪犯違規被扣分的詳細證據材料，與監獄具體從事刑罰執行工作及一線管教民警座談，了解違規被扣分具體情況，聽取刑罰執行民警及一線管教民警的意見。

2018年4月25日，鑒于案情重大，貴州省安順市人民檢察院分管副檢察長主持召開檢察官聯席會進行討論。參會檢察官一致認為：罪犯封某某等12人在消防重點區域吸煙，一次性被扣50分的情形，不能認定為“確有悔改表現”，本次不宜呈報減刑或假釋，需要再考察一段時間，視教育改造情況另行呈報。

2018年4月27日至5月6日，貴州省安順市人民檢察院向貴州省太平監獄發出檢察意見書，認為封某某等12人不能認定為“確有悔改表現”，本次不宜呈報減刑或假釋。

2018年5月11日，貴州省太平監獄減刑、假釋評審委員會回復貴州省安順市人民檢察院：“經我監2018年5月9日監獄長辦公會審議，根據監獄減假工作及相關文件規定，仍予提請呈報。”監獄長辦公會審議當日，貴州省太平監獄向貴州省安順市中級人民法院提交了罪犯封某某等12人的《提請減刑、假釋建議書》。

2018年5月21日至23日，貴州省安順市人民檢察院向貴州省安順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檢察意見書認為，罪犯封某某等12人的行為，違反司法部監獄管理局《關于加強監獄安全生產管理的若干規定》第9條“禁止在罪犯勞動現場和具有火災、爆炸危險等場所吸煙”的規定，不符合《刑法》第78條、第81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辦理減刑、假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規定》第3條、第22條的規定，建議裁定不予減刑或假釋。

2018年6月4日，貴州省安順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罪犯封某某等12人減刑、假釋案。庭審中，出庭檢察官充分發表檢察意見，并就“該監獄某監區罪犯在消防重點區域吸煙現象突出問題”向監獄提出口頭建議：建議監獄進一步加大教育改造力度，教育服刑人員認真遵守監規紀律，禁止服刑人員在消防重點區域吸煙，確保監管場所安全穩定，切實維護本監其他在押人員的生命財產安全。努力將服刑人員改造成守法公民。刑罰執行機關出庭代表當庭表示：收到檢察機關不予呈報假釋和減刑的建議后，監獄高度重視，召開專題會議進行研究，各監區結合“強化監規紀律，凈化改造環境”專項活動的開展，已經進行“違規吸煙”專項整治。監獄將進一步強化監規紀律約束，努力將罪犯改造成守法公民，以實際行動維護在押人員的合法權益。

2018年6月11日，貴州省安順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書》，裁定對罪犯封某某等12人不予假釋或減刑。

此次監督糾正情形在貴州省太平監獄引起了強烈反響，樹立了“讓認真遵守監規紀律、真心認罪悔罪的服刑人員優先減刑、假釋”導向。針對此次沒有得到減刑、假釋的12名罪犯有一定的思想波動這一情況，2018年7月18日，承辦檢察官與貴州省太平監獄干警一起到監區對12名服刑人員進行集體談話，耐心釋法說理，普法效果明顯，得到了監獄領導、監管干警和服刑人員的一致好評。

二、法律適用闡釋

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執行機關提出減刑、假釋、暫予監外執行建議書或意見書應將文書副本抄送人民檢察院，人民檢察院可以向人民法院或批準機關提出書面意見。在法律層面將刑罰變更執行從事后檢察監督調整為同步檢察監督。刑罰變更執行監督是確保司法公正、提升司法公信力的重要環節。檢察機關依照法定職權和程序，對執行機關從提請減刑、假釋到法院作出裁定的整個過程進行全程同步監督，目的是確保刑罰執行客觀公正。

根據我國刑法的規定，被判處管制、拘役、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在執行期間，如果認真遵守監規，接受教育改造，確有悔改表現的，或者有立功表現的，可以減刑;有重大立功表現的，應當減刑。被判處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執行原判刑期二分之一以上，被判處無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實際執行13年以上，如果認真遵守監規，接受教育改造，確有悔改表現，沒有再犯罪的危險的，可以假釋。因此，對罪犯減刑、假釋的核心要件之一是罪犯在服刑改造期間“確有悔改表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辦理減刑、假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規定》第3條對“確有悔改表現”進行了細化解釋，即同時具備以下四個條件才能認定為“確有悔改表現”：一是認罪悔罪;二是遵守法律法規及監規，接受教育改造;三是積極參加思想、文化、職業技術教育;四是積極參加勞動，努力完成勞動任務。

本案中，罪犯封某某等12人雖然在考核周期內均取得了相應的成績，但均存在違反監規，在消防重點區域吸煙被處予“一次性扣50分”的處罰，能否認定為“確有悔改表現”，檢察機關和刑罰執行機關存在認識分歧。檢察機關認為：罪犯封某某等12人違規后沒有經過適當的一定的改造期間，不能認定為“確有悔改表現”，不符合減刑、假釋條件。刑罰執行機關認為：罪犯封某某等12人雖有違規行為，但情節較輕，符合減刑、假釋的法律和司法解釋規定，仍然向法院提請減刑、假釋。雖然認識分歧是符合司法規律的正常現象，但為充分體現檢察監督的權威性，案件承辦檢察官切實強化證據審查認定、準確理解適用法律、積極主導庭審并科學說理論證。通過庭審，法院最終采納了檢察機關對封某某等12名罪犯本次不予減刑、假釋的檢察意見，實現了檢察監督的剛性。

三、辦案啟示

承辦檢察官在該系列減刑、假釋案件的辦理中，始終堅持“雙贏、共贏、多贏”的監督理念，既充分展示檢察機關對刑罰執行活動的有效監督，又積極促進“將罪犯改造成為守法公民”的刑罰執行功能的實現。主要啟示如下：

（一）通過裁判結果有效矯正刑罰執行機關對“確有悔改表現”的認識偏差

在收到刑罰執行機關的《擬提請假釋建議書》和《擬提請減刑建議書》后，檢察機關就充分與刑罰執行機關交換意見，建議監獄本次不予呈報該違規的12名罪犯，將機會留給認真遵守監規紀律的罪犯。但監獄長辦公會討論后認為，監獄內部有減刑、假釋排序辦法，該12名罪犯符合相關文件規定，仍予提請呈報，但最終法院裁定支持了檢察機關的意見，統一了監檢審三方對“確有悔改表現”的認識。

（二）在重大減刑、假釋案件辦理過程中充分運用“檢察官聯席會”提供智力支持

在與刑罰執行機關初步交換意見后，鑒于檢察機關與刑罰執行機關在類案的減刑、假釋標準上存在明顯的“認識分歧”，安順市人民檢察院分管副檢察長及時組織召開檢察官聯席會進行討論，與會檢察官分別從減刑、假釋條件的把握、庭審提問、發表檢察意見要點等方面為承辦檢察官提供了有益的決策參考。

（三）綜合運用“立論說法”“類比講理”“政策指引”等方法凸顯庭審監督效果

庭審中，承辦案件檢察官首先“立論說法”，即：罪犯封某某等12人的行為違反監管工作的禁止性規定。司法部監獄管理局《關于加強監獄安全生產管理的若干規定》第9條明確規定：“禁止攜帶打火機、火柴等明火源進入監獄。禁止在罪犯勞動現場和具有火災、爆炸危險等場所吸煙”。罪犯封某某等12人的行為屬明顯的“不認真遵守監規”。其次“類比講理”，封某某等12人違反監規紀律的行為情節較重。《貴州監獄計分考核罪犯實施細則（試行）》第24條規定：“參加計分考核的罪犯，每月基礎分為100分，其中教育改造基礎分65分，勞動改造基礎分35分”;第40條第1款第11項規定：“不遵守吸煙規定的，每次扣10分;在生產現場等消防重點區域吸煙的，每次扣50分”。以上罪犯在消防重點區域吸煙、被扣50分，扣分比重占基礎分的50%，且與“煽動、教唆、慫恿他犯違規違紀的，每次扣50分”的情節相當，屬嚴重違反監規行為。再次進行“政策指引”，罪犯封某某等12人行為違背“強化監規紀律”專項活動精神。2018年，司法部監獄管理局在全國監獄系統開展“強化監規紀律，凈化改造環境”專項活動，貴州省監獄管理局印發的專項活動實施方案中指出：“重點懲治罪犯目無法紀、漠視監規等行為。著重集中整治行為規范，以解決內務衛生定置管理、勞動現場規范管理等重點問題”。強化監規紀律，就是要讓每名服刑人員遵規守紀、真心悔改，從根本上凈化監管改造環境，認真落實國家總體安全觀指導下的治本安全觀。罪犯封某某等12人的違規行為屬司法部監獄管理局和貴州省監獄管理局專項活動中重點整治的“勞動現場規范管理”問題。最后“以情感人”，出庭檢察官指出，落實治本安全觀，絕不能也絕不允許因為執行禁止性規定不嚴，讓一場大火來燒醒監管干警和服刑人員對監管規定的漠視;相關人員也不能心存僥幸，事故一旦發生，就會產生太多大家無法承擔的嚴重后果。庭審后，合議庭采納了檢察機關的監督意見。

（四）著眼建立長效機制，在辦案中落實好“雙贏多贏共贏”的監督理念

案件成功辦理后，檢察機關主動深入監管改造一線，對本次減刑、假釋案件辦理過程中情緒波動的罪犯進行“釋法說理”，全力支持刑罰執行機關的教育改造工作。同時，積極主導，及時組織召開轄區內的刑罰執行工作聯席會，研究解決辦案工作中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推動安順轄區的審判機關、檢察機關、刑罰執行機關就相關工作達成共識并形成長效機制，以專題會議紀要形式對研究討論問題予以明確和規范。本案中，檢察機關“組合拳”式的監督工作，得到了改造對象、刑罰執行機關和審判機關的高度認可。

（五）對案件辦理過程中發現的問題跟蹤監督整改，切實維護在押人員合法權益

針對多名罪犯在消防重點區域吸煙，存在安全隱患，潛在影響其他罪犯生命財產安全問題，駐監檢察官全程跟蹤，積極監督監獄進行全面整改。同時，督促監獄開展三方面工作：約談問題比較突出的監區管教民警;對消防器材，應急預案等進行全面檢查;加大監管改造力度，教育罪犯認真遵守監規紀律，努力將罪犯改造成為守法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