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e Souza

翻譯：SilverFox 編輯：黎悅瓣 美編：安宏宇

作為兩任總統攝影師的Pete Souza比大多數人更清楚白宮內部發生的事情。他和我們分享了這份工作的不尋常之處，以及對自己拍攝總統和對現任總統的看法。

在Pete Souza的新書《陰影：兩位總統的故事》中不難發現,這位里根和奧巴馬時期的白宮攝影師顯然不是特朗普的擁護者。他的另一本書籍《奧巴馬：一幅親密的肖像》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榜首位。

在2017年1月特朗普的就職儀式后,在網絡上奧巴馬和特朗普的對比變得分外明顯,也是從這時起,Pete開始決定在他的Instagram上用奧巴馬的圖片抨擊特朗普政府的所作所為。比如,早些時候特朗普下達了引發爭議的穆斯林移民禁令,Pete就發布了一張自己拍的奧巴馬微笑接待難民女孩的照片作為回應。

《陰影：兩位總統的故事》這本新書出版之前,Instagram上的照片Pete一直保持著日更的頻率。Pete拍了許多奧巴馬的照片,他將這些照片和特朗普上任頭500天內發表的爭議性言論與Twitter博文組合在一起,形成強烈的對比。當書籍出版后,Pete接到了無數電視、雜志等媒體的采訪邀請,而我們也有幸邀請到他跟我們分享自己的攝影經歷以及對三任總統的看法。

是什么讓你去做這件事的？

就像我之前所說的一樣,如果是其他候選人當總統我可能就不會去做這件事了。在與奧巴馬總統和里根總統共事之后,特朗普總統的很多做法我都不是很贊同,對國家做的一些決策也不能理解。在Instagram上,我可以以自己獨特的視角為此發聲,并且我也認為參與到這場討論中是我作為公民的責任。

在特朗普競選總統的過程中，你有預感到將來有天你會這么做嗎？

完全沒有,我完全沒想到他可以在總統大選上勝出。我從未料到有這個結果,所以直到就任儀式之前,我從未有過在Instagram上對比奧巴馬與特朗普的想法。

奧巴馬任職的最后一天,也是特朗普上任的第一天,這一天是非常重要的歷史時刻。隨著這一天流逝過的每分每秒,我愈發擔心特朗普總統會給國家帶來很大的改變。

上圖：2013年1月，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奧巴馬總統與第一夫人米歇爾參加總統就職游行。

聽起來確實是陌生的一天，這也是你作為奧馬巴的攝影師工作的最后一天嗎？

Pete Souza

前白宮

首席攝影師

Pete Souza曾任

20世紀80年代里根總統的官方攝影師，后擔任奧巴馬總統的白宮首席攝影師。此外，他曾是《芝加哥論壇報》的國家攝影師，“9 ·11”恐怖襲擊后首批報道喀布爾反恐行動的攝影記者之一。2017年，由Pete所著的《奧巴馬：一

幅親密的肖像》一書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榜首位。

書里寫的是1月20日的中午我做完了所有工作,不過實際上直到他去棕櫚泉之前我都在拍攝。在我們國家,離任總統可以最后乘坐一次空軍一號,他和米歇爾飛去了加利福尼亞州,我也去了,并在抵達后目送他下機。我留在了機艙里,然后飛回了華盛頓。

憑借你在奧巴馬和里根總統任期內的觀察，可否說說他們對你有何不同？他們又是怎樣使用照片的？

里根政府領導下的20世紀80年代與現在完全不同。那時我還年輕,而里根已年過七旬。因為當時我并非首席攝影師,所以我與里根總統的接觸不及我與奧巴馬總統的多。我們為里根總統拍攝的都是膠片照片,而奧巴馬總統的則全是數碼照片。

關于第二個問題,我認為里根和奧巴馬團隊對照片的使用方式基本相似,只是有一點不同——奧巴馬總統趕上了社交媒體盛行的時代。奧巴馬團隊使用照片的方式更符合時下潮流,確實也是因為當前形勢下社交媒體的重要性大過于天。

這是否也意味著在奧巴馬主政白宮時，你的自由度會更高？

我認識奧巴馬已有4年,能跟拍所有大事小情,得益于奧巴馬理解建立影像歷史文件的價值和重要性。他非常信任我,所以允許我參加所有敏感的會議。

右上：2010年，奧巴馬總統和他的女兒薩沙、瑪麗亞在暴風雪中的白宮玩。右下：2011年，奧巴馬總統在白宮狀況室內參與了一系列會議，商討抓捕本·拉登的行動。

說到敏感會議，有張突襲抓捕本·拉登時你拍攝的白宮狀況令人印象深刻，這張是你拍過的最困難的時刻嗎？

困難?也不算是。不過在此之前和之后,我確實沒有經歷過比這更加緊張和焦慮的情形了。這張照片說服力很強。

“無論攝影師或總統是誰，所有的圖片都會存入國家檔案館，并被永久記錄在案。”

你拍過很多照片，但最令人悲痛的照片是在里根總統的葬禮上拍的，作為一名攝影師、也作為認識羅納德·里根和他家人的人，你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

我很榮幸里根夫人請我去報道這場葬禮。這種感覺有些奇怪,你去了一個非常孰悉的故人的葬禮,卻不是作為出席葬禮的參與者,而是作為葬禮的記錄者。

這段經歷非常令人感傷,我試圖拍下一些好照片,但很多回憶卻不停地涌上心頭。這一年是2004年,而我在1989年1月離開了里根主政的白宮,那時我每天都會出現在他面前,轉眼間過去了15年。

白宮攝影師是扮演旁觀者的角色嗎？

官方白宮攝影師或首席白宮攝影師的職責是在每任總統任期內留下歷史影像記錄,而這份工作也取決于總統和他的攝影師的關系,以及攝影師能獲得多少拍攝許可。

所以無論攝影師或總統是誰,所有的圖片都會存入國家檔案館,并被永久記錄在案。比如說,假如你現在打開里根總統圖書館的網站,你會發現我在里根主政白宮時拍攝的每一張照片。奧巴馬執政時的照片已經在國家檔案館內了。

在奧巴馬任期內，你拍攝了多少張照片？

我拍了將近200萬張照片,不過我猜只有很小一部分照片最終展示在了公眾面前,大概有180萬張照片沒有公開。

有沒有哪一段時間你不在白宮，從而錯過了一些歷史性時刻？

沒有,我一直都在。八年中,我只請過一天病假,并且剛開始在白宮工作的五年內,我沒有休過任何假期。最后三年里,每年我會休一周年假。不過即使是假期,我也和奧巴馬在一起,因為總統度假時也有可能發生一些事情,所以我想如果我要休假的話,不如跟總統一起休假。

“我拍了將近200萬張照片，不過我猜只有很小一部分照片最終展示在了公眾面前，大概有180萬張照片沒有公開。”

最后三年內都是這么過來的,因為我總是在總統身旁,所以我從未錯過任何重要事件。很早我便下定了決心,如果要去記錄歷史,你永遠也無法保證歷史事件何時會發生。在這三周的假期里,或許我錯過了一些有趣的照片,不過也不是什么里程碑式的歷史照片。

你是否給過現任首席攝影師一些建議？

特朗普的攝影師Shealah Craighead算是總統就任儀式前夕臨危受命,所以我只與她打過一通電話。幾乎都是一些后勤方面的小事,我幫了一點小忙,不過后來我也沒了她的音信。我很樂意給她一些建議,不過這倒也不能強求。

特朗普是不是也很愛拍照？

我認為他很喜歡拍照。在他的任期內,他經常會在社交網站發言,他應該很喜歡受到大家的關注吧！

第一次遇到奧巴馬是什么時候？是什么讓你決定跟拍他主政白宮的？

在奧巴馬進入參議院的2004年,當時我正好是《芝加哥論壇報》的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的攝影師。當他來華盛頓的時候,《芝加哥論壇報》決定對他在參議院的第一年做詳細的觀察報道。為此,我需要跟他接觸,因為我們是他的“家鄉”媒體,我得到了其他人得不到的機會。

通過這次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我開始更加了解這個人,他也更加了解我的工作。第一年結束后,他在參議院的第二年仍舊由我負責拍攝報道。我想也正是因為這段關系,在奧巴馬入主白宮后,他邀請了我去做白宮官方攝影師。

接手這項工作時，有誰啟發了你？你的導師是誰？

白宮這份工作的話是岡本洋一,他是約翰遜總統(第36任美國總統)的攝影師。他算是第一位記錄總統任期的白宮官方攝影師。雖然肯尼迪總統有過兩位軍事攝影師輪流拍照,不過他們并沒有獲得拍攝所有事務的權力。肯尼迪遇刺后,約翰遜接手了他的工作,并帶來了岡本洋一,給了他完全的拍攝許可。對我來說,他是提高了對白宮官方攝影師要求的人,所以這也是我的目標：至少也可以像他一樣,獲得奧巴馬總統的完全拍攝許可。

上圖：2012年，橢圓形辦公室，奧巴馬總統與負責公共參與的總統特助之子Nicholas Tamarin玩耍。

約翰遜和奧巴馬是兩類完全不同的人,我的照片中也可以看出這種差異。不過就照片藝術性和拍攝許可程度而言,我很崇敬岡本洋一。

你既熟悉作為總統的奧巴馬，也熟悉作為普通人的奧巴馬，那他有兩面人格嗎？

我不覺得他有兩面。總統的身份并不會改變一個人本身,只是會“放大”這個人而已。我們都知道特朗普就像他在公眾前表現出來的那樣,而奧巴馬總統比人們眼中的他更幽默、更自律。也不是說他有所不同,我只是覺得人們不像我一樣可以看到他幽默的那一面,以及他對自己的工作高要求的一面。

上圖：1988年，總統辦公室，斜矮的秋日陽光從窗戶射入到書桌旁的里根總統的背上。

“因為社交媒體的原因，比起里根團隊，奧巴馬團隊使用照片的方式更符合時下潮流。”

你一般用什么器材拍攝？

我一般用佳能EOS 5D Mark II,然后在5D Mark III上市的時候升級了設備。我一般會帶兩個相機,一個裝廣角鏡頭,另一個配長焦鏡頭。

在白宮內部拍攝時我會帶著35mm、50mm和135mm這三支定焦鏡頭四處走動,偶爾也會使用85mm和24mm定焦鏡頭。佳能推出第二代24-70mm鏡頭時,我試用發現這支鏡頭很銳利,從那時起開始經常用它。我總是隨身帶著35mm定焦鏡頭,因為白宮有些房間采光極差,需要大光圈鏡頭。像白宮作戰室的那張照片就是用35mm定焦鏡頭拍的。

那么總統辦公室是個理想的拍攝場地嗎？

和其他的相比,總統辦公室算是比較好的拍攝場地。在冬季和晚秋,太陽落于地平線之下,部分陽光直射入總統辦公室,會創造一些不同的光線條件。我不太喜歡夏天的總統辦公室,因為太陽太高,并且也沒有落葉,不過在冬天和晚秋時,樹上的葉子開始凋零,太陽低于地平線,你可以盡情用有趣的光線去創作。

在白宮的幾年中，有沒有非常難忘的記憶？

我在白宮結的婚！奧巴馬總統堅持為我們在玫瑰花園主持了婚禮。

在做了這么多事情之后，現在在拍攝什么？

這些年,我的生活不小心被出書這件事脫離了正軌。我花了大量的時間編輯照片,和設計師溝通,以及做書籍的宣傳和簽售。2019年,將會是我在特朗普就任后第一次有機會正式拍攝一些作品。我非常期待能有所發現并嘗試新的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