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差距何以產生

陳憲

地區差距生成在一個國家的范圍內，但其原因類似國家間差距。“為什么并非整個世界都已經發達起來”，經濟學家阿西莫格魯提出這個問題，就是問國家間差距何以產生。

他將發達的原因分為直接和根本。直接原因是投入。投入水平決定了不同的增長。但為什么一些國家比另一些國家積累了更多的實物資本，進行了更多的人力資本投資，開發和采用了更好的技術？可見，投入水平只是經濟發達程度差異的直接原因。決定投入水平高低的因素是根本原因。阿西莫格魯將根本原因歸為三個假說：地理、制度和文化假說。

由于技術進步的作用，地理假說失去了解釋力，但地理因素仍然是國家或地區發展的充分條件。阿西莫格魯將制度界分為包容性和掠奪性，包容性制度是一個國家或地區發達的必要條件。文化因素一方面直接決定投入水平，例如，各國或地區企業家精神的豐裕程度不同；另一方面，文化因素通過改善制度條件，作用于市場環境和創新生態，進而影響經濟增長。

在過去很長時間，中國地區經濟發展水平是依地理梯度，從東到西依次降低的。這一發展的不平衡，主要是由地理因素決定的。改革開放以來，在要素流動、基礎設施、產業轉移和戰略驅動等因素的作用下，東中西之間的差距在逐步縮小。近十多年來，地區和城市經濟發展在南北間的分化日益顯著。日前一篇《長沙，“跑瘋了”》的文章說：“長沙躍飛的12年，相繼趕超了福州、長春、石家莊、鄭州、濟南、沈陽等省會城市，成為區域經濟格局上的成功‘逆襲者。”注意，長沙趕超的六座城市，五座是北方的城市。這是南北差距拉大的一個例證。那么，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毋庸諱言，中國南方與北方差距拉大，是在建立市場經濟體制，尤其是在創新驅動的背景下產生的。南方的文化比較容易親近市場經濟制度，這是可以感受到的。有現象值得注意：中國的創業指數（“全球創業觀察”提出的一個指標：3年累計新增私營企業戶數/15-64歲常住人口總數）呈南高北低。按照城市計算，最高的是深圳。在以創新為主要驅動力的背景下，南方崛起了，北方落后了。歷史學家告訴我們，中國的文化差異是由南北解釋的，而創業創新正是由文化解釋的。

城市分化也在世界范圍內發生著。美英學者分析了洛杉磯和舊金山這兩個都市圈的不同命運。1970年，兩個都市圈人均收入水平相差無幾，分別位列美國都市地區的第四和第一。2010年，兩地人均收入相差約1/3，洛杉磯的排名下滑至第25位。他們的研究表明，這兩個高度發達地區的差距，是以不同的方式進入新經濟而造成的。新經濟是持續創業創新的產物。

如果說文化差異是創新驅動背景下地區（城市）發展分化的主要原因，那么，做些什么能夠遏制這一人們都不愿意看到的分化呢？創新文化的形成，根本上是人的作用。這也解釋了為什么移民向往的國家或城市，是創新的國家或城市。移民是創業創新的充分條件，移民文化與創新文化有著天然的耦合。但在今天，大規模移民幾無可能。小規模移民的可能性主要來自大學招生。這也可以解釋，在中國創業指數南高北低的分布中，為什么北京還可以達到和上海、廣州大致的水平。長沙、合肥近十多年的較快發展，也與這兩座城市還算有比較好的大學有關。一個城市無論如何，得有人才的“母機”，好的“母機”—好的大學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