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思齊 張之燕
摘要:隨著“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呼聲愈發高漲,戲益藝術在新時代的傳承和變革便也是大勢所趨。昆曲《羅密歐與朱麗葉》即是順應了此趨勢,在原版莎士比亞悲劇的基礎上,它保留并突出了強烈的戲劇沖突和鮮明的人物性格,通過戲曲的藝術手法——唱、念、做、打,昆曲的藝術形式——載歌載舞、一唱三嘆。糅合以強烈的抒情和細膩的動作,將西方奔放熱烈的情感表達,以東方風雅含蓄的形式展現給世人。如果說,昆曲版《羅密歐與朱麗葉》將莎劇帶進了東方舞臺,那么其英譯版的呈現便是將昆曲藝術帶出了中國國門,將中國文化推上了世界舞臺。本文將在人物與情節刻畫和審美意境方面,對此版昆曲《羅密歐與朱麗葉》及其英譯與原版進行對比,從而總結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優秀經驗。
關鍵詞:中國文化 昆曲莎劇 《羅密歐與朱麗葉》英譯
一、引言
自從2001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首批“人類口頭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曾在華夏大地風靡了近六百年,并作為“百戲之祖”的昆曲,在經歷過跌宕起伏后,終于迎來了她的復興時期。柯軍首創的新概念昆曲《藏·奔》、白先勇改編的《青春版·牡丹亭》、田沁鑫執導的《1699.桃花扇》、北方昆劇院版的《紅樓夢》陽繼問世……然而,在新時代下,昆曲的老劇新演已經無法滿足人們對中華文化復興的激情,伴隨著“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呼聲,人們更是將腳步邁向了西方戲劇,形成了一批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昆曲莎劇,譬如:由《麥克白》改編的《血手記》《夫的人》,由《羅密歐與朱麗葉》改編的《醉心花》、昆曲《羅密歐與朱麗葉》以及由《威尼斯商人》改編而成的《約,束》。這表明,人們正逐漸意識到莎劇昆曲化無疑是使昆曲走向世界的必由之路。
在這批昆曲莎劇中,昆曲《羅密歐與朱麗葉》作為一部較新的昆曲莎劇于2016年8月10日首次在愛丁堡藝術節亮相,愛丁堡新城劇場上座率高達80%,獲得了國內外一致好評。其在原版莎士比亞悲劇的基礎上,保留突出其強烈的戲劇沖突和鮮明的人物性格,通過戲曲的藝術手法——“唱”“念”“做”“打”,昆曲的藝術形式——載歌載舞,一唱三嘆,糅合以強烈的抒情和細膩的動作,彌補了西方戲劇所缺少的“唱”“打”方面,將西方奔放熱烈的情感表達,以東方風雅含蓄的形式展現給世人。在昆曲莎劇唱詞和情節的改編上,昆曲《羅密歐與朱麗葉》以中國視角出發,演繹了一場富有中國傳統特色的凄美愛情故事,并通過深入淺出的英譯版唱詞,在激發世界人民對于中國文化的興趣的同時,以更生動更易于接受的方式,彌補中西方文化差異所帶來的理解上的不足,從而將中國文化推上世界舞臺。本文將著重于對昆曲《羅密歐與朱麗葉》及其英譯版在情節與唱詞方面的價值意義進行分析,并與原版戲劇作品進行對比,從而總結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優秀經驗。
二、中國化人物形象與情節刻畫
東西方文化的差異是昆曲《羅密歐與朱麗葉》改編最初的困難之一,也是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普遍難題。如何將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封建文化和宗教文化以一種東方形式展現給中國觀眾——完整地保留原著思想,又不矛盾于中國本土文化,是莎劇昆曲化的首要考慮問題。在故事背景上,我們很容易發現中國古代也有著類似歐洲的封建制度,可謂屢見不鮮。因此,昆曲版中,羅密歐與朱麗葉都生于官宦之家,少爺、小姐之稱,階級矛盾和家族利益之間的自私守舊都與莎版一致。但是在人物刻畫上出現了明顯不同,在原著中,羅密歐因為不得若瑟琳的愛而終日郁郁寡歡,但卻一見到朱麗葉的美貌便忘記了先前的海誓山盟,忙不迭投入另一段愛戀當中;昆曲版則是二人因傾慕彼此的文采墜入愛河,體現才子佳人傳統,更具中國特色。
莎版中,無論是朱麗葉還是羅密歐的愛情,他們對彼此的吸引僅僅停留在由外貌而產生的生理沖動上,把情竇初開的狂熱放大,使其更加難以接受一系列突如其來的悲劇遭遇。正如西方愛情講究熱情、浪漫、刺激與投入,而東方愛情則講究矜持、節操和忠貞度一般,火與水的碰撞下,使得昆劇版的朱、羅二人間的愛情猶如梁祝般純潔、純粹而凄美,成為中國式理想愛情的典范,恰恰迎合了昆曲中“情至”“情真”“情深”的特點,也體現出明代湯顯祖的“至情”說、李贄的“童心”說以及馮夢龍的情教等的廣泛影響。除此之外,在情節方面,昆劇版省略了在原著中關鍵的神父角色,神父代表的是一種宗教力量,莎士比亞借助宗教文化來反對歐洲中世紀愚昧落后的思想和文化統治,反映當時人們對自由的渴望。而昆曲中用了僅出現兩次的花神形象,表現了中國化的超自然心靈寄托,而這種寄托相比于神父真實的存在顯得更加的虛無縹緲,尤其是最后殉情的二人在花神創造的幻境中醒來,更是體現了古代浪漫主義的典型特征——著重突出主觀理想并強烈抒發作者情感,給人一種“化蝶”之美感,營造出一種亦悲亦喜的氛圍。
三、寫意審美與詩意語言的融合
在中和之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影響下,中國傳統藝術具有著重追求主體精神的“寫意”特征,這種特征貫穿中國傳統藝術實踐的美學原則。而生于小橋流水人家,曲調悠揚而慢,吐字迤邐委婉的昆曲更是“寫意”特征的典型代表之一。
因此,在表現羅密歐與朱麗葉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中,原著里有大段大段的對愛的獨白,而對現實的控訴無法用細膩柔軟的昆曲形式表達。昆曲版巧妙地化寫實為寫意,以優美動人的詩意語言展現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審美情趣。如朱麗葉唱[斗鵪鶉]——“態盈盈鳳展鸞迪,艷晶晶云偷月躲”,羅密歐接“端的是,珮解留仙曳綺羅,眼挫里洛女下凌波。”二人初見,你一言我一句,羞怯與心動在詩詞中便可體會。原著中,經典的花園一幕,在昆曲版中,改為朱麗葉一曲《南鄉子》、羅密歐一曲《鎖南枝》,二人便懂了各自心意,可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當朱麗葉最后唱出[三月海棠]——“凝眄,管春情好處誰人見。只花光人面,兩下留戀。詩卷便棄置香奩殘蠹滿,怕黃金價貴光陰賤。獨自留題沒個相憐,玉釵敲斷空長嘆”。表明心知自己與羅密歐的結果必然是個悲劇,也只是惱得玉釵敲斷,無可挽回、無可作為、無人憐憫,一種悲哀、憤恨、幽怨與凄涼縈繞心頭,遺憾而終。見得愛人香消玉殞,痛苦憤怒下的羅密歐唱道——[川撥棹]“睹芳容面,整相看無一言!我待要問世人,我待要問世人,呆佇怎無言?則掙得個長眠和短眠。”連問世人,究竟自己有何過錯,而不得善果,一種對于命運不公的強烈控訴和對封建制度猛烈的批判達到了高潮。而朱羅二人最后的對話中,沒有提及一個“恨”字,但卻字里行間充滿了對現實的不甘、厭惡與嘲諷,比“愛煞我也”的情感更加的熱烈真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更加苦澀的疼痛體現了強烈的悲劇效果。
四、英譯版昆曲特點及意義
戲曲是中華文化的綜合體現形式,優秀的戲曲翻譯和翻譯研究是增強中國文化在世界上的交流和傳播的必由之路。翻譯理論家漢斯·威密爾(Hans Vermeer)根據行為學理論提出,翻譯是一種有目的的人類行為活動。他提出的翻譯目的論(Skopos theory)認為,決定翻譯過程的首要原則是翻譯目的(The prime principle determining any translation process is the purpose(Skopos) of the overall translational action.)。對于典籍的翻譯,尤其是昆曲譯版的讀者對象對昆曲這一古老曲目理解不甚相同,作為以字幕形式出現在劇場屏幕上的英譯應是盡量以通俗易懂的方式翻譯出昆曲劇目的思想內涵。但要將復雜難懂的昆曲翻譯成英文需要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雖然國內外已有很多志士仁人對昆曲做了大力推介,但以中英文譯本形式介紹昆曲曲目實不多見,現今,已有《牡丹亭》《長生殿》《桃花扇》《玉簪記》等傳統經典昆劇曲目的譯本。
此版昆曲《羅密歐與朱麗葉》英譯有著鮮明的意譯特征。在昆曲版中,大量來源于中國古代的民間故事典故和古詩詞無疑會對外國觀眾的理解產生困難,因此張之燕等譯者犧牲了直譯的準確性,以意譯的方式,提升了外國觀眾的接受程度。譬如,[撲燈蛾]中一句“珍珠滾盤又數顆”譯為“The music sounds like pearls dropping on a jade plate”.“珍珠滾盤又數顆”不由得讓我們想到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大珠小珠落玉盤”,這顯然是形容那琵琶弦聲的動聽,而譯者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