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胡筱江

秋意濃，金風挾著簌簌秋陽，在斑駁的樹影中灑落，幾縷陽光照在一位年長者的臉上，他滿頭白發，始終站在那，雙眼望向小路的盡頭，眼神里是滿滿的惆悵和不舍。“走嘍，都走嘍……”他掐滅了手中的煙頭，從嘴里呼出的最后一口白煙很快消失在微涼的秋風里，眼中不覺有些潮熱，轉身向老屋走去。

老屋旁是一塊田地，一串串稻穗，在颯颯秋風中此起彼伏，好似一片金色的海洋。老人無心欣賞秋收的美景，在陽光的碎影中步履蹣跚，一如孫子離開的步伐。天空中，幾聲秋雁的鳴叫，格外的悠長和凄涼。回首凝望，車已走遠。他在等，等待下一個暑假;他在想，想念他的孫子。

每年的暑假是老人最快樂的日子，因為孫子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回來過幾天。兒子兒媳在城里上班，讓孩子到農村廣大天地里生活一段時間，感受濃濃的鄉土氣息和風物人情，培養孩子的尋根情感。

老伴去世得早，老人獨自一人在老家過了好幾年了。他多少次希望能與孫子相處，可是一直沒有機會。這下可好了，孫子來的時候，稻田里還是一片綠油油的稻苗，清晨時分，他就帶著孫子出來遛一遛彎。土路旁的野草上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蛐蛐在草叢中放聲歌唱，不時有幾只蚱蜢從腳邊跳過，孫子便追著去逮蚱蜢，蚱蜢逃也似的跳了幾跳，便隱在草叢中不見了身影。跑了螞蚱，兩手只剩下黏糊糊的泥巴，孫子開心大笑，再撲，雙膝滿是翠生生的草葉，孫子再樂……老人坐在田頭的一塊石頭上，吸著煙，樂呵呵地看著稚拙的孫子：“你這個娃子呀……”眼里溢滿了幸福。

中午，老人在田里鋤草，孫子便蹲在旁邊幫忙堆草;傍晚，老人在樹蔭下乘涼，孫子就坐在爺爺的懷里聽故事。夕陽染紅了白發，笑容在臉上樂開了花，夾煙的兩指間滿是金色的味道。

老人很滿足這樣的日子，可是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距離孫子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這幾天心里總不是個滋味，他知道，他是舍不得孫子，舍不得這秋天里一老一小，相偎相依的時光。

孫子走了，老人回到家。家里到處都空蕩蕩的，桌子上是孫子沒喝完的牛奶和幾袋拆了封的零食。不知是老眼昏花還是耳朵漸背，眼前老是晃動孫子調皮的模樣，耳邊時常傳來小家伙清脆的笑聲，就像風吹稻浪的聲音。

離別又開啟了老人孤獨的守望。電視里的綜藝節目很是熱鬧，可是他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躺在一個人的板床上，競昏昏然睡著了。朦朧中，在鞭炮聲聲的大年三十，他衣著光鮮地站在屋后的小路上，遙望著盡頭，兩大一小的身影撲入了眼簾……喃喃自語中，醒來淚濕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