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我心靈自由的一支牧歌（隨筆）

楊通

“像山坡草地上的一叢叢野花，在早晨的太陽光下，紛紛地伸出頭來。隨你喜愛什么吧，那顏色和香味是多種多樣的”。詩人、翻譯家鄭振鐸先生說，泰戈爾的散文詩，不僅喚起對大自然、對人類，對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的愛心，而且也啟示著人們如何執著于現實人生的理想追求，讓整個人生充滿歡樂與光明。我愛上散文詩、開始學習寫作散文詩，就是在讀了泰戈爾的《吉檀迦利》《飛鳥集》等詩集之后。我的散文詩處女作《禁果》發表于1988年7月15日的《重慶日報》副刊。

散文詩，借用行家的話說，形式上像散文不分行，本質上是詩，兼有散文與詩歌兩種體裁的屬性，兼具分行詩歌所有的美學觀念與要素；也有人說，散文詩是詩之“兩翼”；我如是說，散文詩是詩之舟的“兩只槳櫓”，是詩之門的左右兩扇。所以我寫散文詩就是寫詩，只是文字的排列方式不同罷了。我平時有記句子的習慣，如果有些句子弄來弄去都弄不成一首完整的詩，又覺得好、舍不得丟棄，就另辟蹊徑、另起爐灶，將那些短小的句子寫成一個散文詩組章，例如，我的拙作《歲末雜句》。

詩與散文詩雖是一對孿生的雙胞胎，但也有個體差異，寫作時可根據題材和內容（包括情緒和心境），看適合哪一個則選擇哪一個“牽手”。比如有時，當我寫詩受到分行節奏的約束而放不開、因語言藝術的高度要求而感到拘謹和緊張時，就變換成散文詩，用中國畫那樣的散點透視去書寫，遠近高低皆入畫，其文字亦有行云流水般的酣暢、恣肆與愜意，其意境亦有入洞探幽般的深邃、曲折與神奇。散文詩往往不在乎其他文本那樣的定勢與結構，有更為散淡閑雅、自由曼妙的敘述與表達，其詩意的呈現更開放、更閃爍，可空靈、可細膩、可急速、可舒緩、可快語、可慢言……可以說，散文詩更有另類的婉約美與蕩漾美，為閱讀者提供了更多交響樂般的音韻美與潑墨者筆下春秋大野般的畫面美。

就我的個人觀點和個體經驗而言，散文詩與詩歌一樣，不僅有隨意性和偶然性，水到渠成，信手拈來，更要有預見性和遠瞻性，捕捉夢想，設計未來。謀篇布局也要精巧，尤其是語言文字的鋪陳不能平庸、要唯美，要具有詩意耀眼的光輝，構思與立意更應棋高一著、獨樹一幟，火中取栗、水上浮石、刀尖捕風、針孔穿光等，是散文詩勇于取勝的必要手段和技巧。另外，篇幅應盡量短小，不宜過長，不要洋洋灑灑無度揮霍詞語與激情，要懂得節約與控制。從技巧上講，如果你在一章散文詩里覺得想要呈上的東西偏多，如我前面所說，你可以用序號編寫成多個小章節、小段落，這樣就顯得輕松活潑、令人悅讀愉心了。

散文詩自然也不是凌空高蹈的虛幻之舞，須“常在河邊走不要怕濕腳”，是對日常生活的善意關照，是對生命體悟的多彩表達，是對心靈顫動的美好掃描，是對現實世界的深刻詰問，是對天下蒼生的親切眷顧。你用心關注塵世的悲憫情懷，決定了你的散文詩親近人間的溫度。也就是說，無論是宏大敘事，還是心靈小品，都要有情懷、有溫度。

時光已老，詩意猶存。走在旅途上，有時候你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某種困境，在茫然無措的情況下，如果，有一只蝴蝶在為你輕輕飛舞，有一只水鳥在為你輕輕鳴叫，有一縷陽光在你的心中輕輕跳動，你的意志也許會轉危為安……無疑是詩歌救了你！這就是我熱愛詩歌的重要原因。因為詩歌，我感覺到我生命的那一段旅程，是多么坦然、干凈、純粹、美好。

自上世紀80年代習詩至今，經歷的好時光無法復制。花朵紊亂，無序，以香為徑；蝴蝶的命，短暫，艷麗永存；生活起伏無常，我們有驚無險。在世事的繁復中，把自己隨便丟在生活的某處，從不奢望愛的回信，用詩意的行走滿足每一天日子的結束。年輕的時候，我總是想，沒有了詩歌，我該怎么活著；而現在，我活著，為了詩歌，也不僅是為了詩歌。因為，最終，我知道了詩歌并不是我的全部，而且我越來越覺得詩歌太難寫了，散文詩同樣也太難寫了，所以我越來越不敢輕易動筆了。

如果說，詩歌是眾生頂禮膜拜的神，散文詩則是我接受洗禮的一缽圣泉；如果說，詩歌是生命遼闊的牧場，散文詩則是我心靈自由的一支悠揚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