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瑤山的春天（三章）

湯松波

新年的鐘聲

所有的莊稼所有的樹木，所有的炊煙所有的河流，都沿眼睛輕盈地飛翔。新年的鐘聲，就這樣，在飛翔的過程中，來自于鄉土的民間。

我屬于最早看見春天到來的人，古老的村道，我想象漂泊，想象那富有彈性的陽光。

我已聽見那嫩綠的鐘聲駕月光而來，踏露水而去。因此，我很關心天氣，就像關心這新年的鐘聲，新娘一樣款款的腳步。步履中，我聽到一種力量的音樂緩緩而起，如芳草鮮花開遍指頭數過的節令。

這新年的鐘聲，彌漫著所有的鳥語，我就靜坐在季節最初的封面，用質樸的詩歌吟唱著大山里祖祖輩輩膜拜的太陽神，吟唱著人們和春天一樣忙碌的身影。

給我犁鏵吧，給我靈秀的筆，我愿用自己的雙手描繪閃爍于葉間的果實，在你鏗鏘的韻律中喚回所有日子疊彩的故事。

大瑤山的春天

柳笛，已穿越大雪最后的光芒。大瑤山的陽光，便一茬一茬地豐滿起來了。

我以詩人之手，翻閱大瑤山的春天。大瑤山啊，你的心境，如水一樣透明！瑤妹燦爛的歌聲，以花朵和谷雨的形式開遍了整個山野。

醒來的沱江與豸山對唱，歌聲在千峰萬壑間回蕩。綠色之上，旋動的紅唇，像會說話的蝶，微笑成俏麗無比的風景。

翻閱大瑤山的春天，我聽見過許多美好的聲音，對于這些，我都無法用語言來表達鐘情。如果我是樂師，我將把這里所有的音符組合成一支動人的樂曲，在世間永恒地傳唱。

翻閱大瑤山的春天，泥土的氣息和忙碌著躬耕的身影令我陶醉，站在菜園或錯落有致的田壟，豐收的序曲已碾進我空虛的心坎……

大瑤山啊，我的心，已被你春天的美麗芬芳成魂。

貓兒山

海拔最高的“貓”，鎮守三江之源。

三江源，其實遠遠不止是漓江、資江和潯江的源頭。貓兒山的懷里，養育著大大小小三十九條河流，這些溫婉的河流，都是她早已出嫁的女兒。

貓兒山，富可敵國，女兒出嫁，嫁妝可豐厚著哩。除了冰河時期孑遺下來的植物王國“活化石”鐵杉，第三紀殘遺蘭科鵝掌楸，還有長蕊杜鵑，鴉椿衛矛，還有紅葉姜木子……應有盡有。孩子們懂事，有志氣，赤手空拳，獨闖天下，將嫁妝都留在了貓兒山！讓天下人羨慕不已。

十月的貓兒山，涼意襲人。沿十里峽谷上得山來，秋陽害羞，好像一位妙齡女郎，總是躲在薄如絲巾的霧靄里，久久不肯現身。當云海褪盡，草尖上的露水，調皮地朝我擠眉溜眼，我再次用追趕幸福的目光將貓兒山注視，紅楓的葉子，似乎比以往又紅了一層，點染在叢林之中，如一樹樹燃燒的燈盞。我聽得見它們燃燒的聲音，它們的聲音滋滋照得貓兒山通體溫暖，照得我孤單的心頓生愛戀。這溫暖，讓我忘記了歲月的褶皺和掌心的冰冷，我低矮的目光里，已高高蓄滿一潭深情的仰望之水。

貓兒山喂養的日子遠離喧囂，一年四季，美麗輪回。

時間里的貓兒山，懷揣著大幸福不為人知。鳥兒可以無憂無慮自由飛翔，花朵可以枕著無塵的夢適時開放，云兒閑步天庭可以隨意凌空舞蹈，蟬鳴中彌漫生機，斜陽里樵歌暮歸……風來了，貓兒山唱著大風歌，邀萬頃松濤于千山萬壑間潺潺合奏。雨來了，雨的腳步比人還快，牽著山溪一路如鳴佩環，隨性飛流，讓我這個偶爾也帶著小悲傷上路的凡人，猶聞天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名往，天下攘攘，或為財死食亡。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高山流水，乃人性極至！站在高高的貓兒山頂，我唯求獨善其身，這里，雖偏居一隅，但足以安放我一生的寧靜和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