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中的小幸運

文/蔣一凡

冬日的午后，太陽暖暖地照在身上。假日閑來無事，陪奶奶收拾衣櫥。無意間被櫥柜底那件紅紅的衣物吸引了。聽奶奶說，這還是她做姑娘時自己縫制的嫁衣。

我輕輕撫摸著時光的見證物，紅紅的綢緞，玲瓏有致的盤扣，依然光彩奪目。盤扣里枝枝蔓蔓的中國情節，寫滿了煙火紅塵中的幸福。

奶奶年輕時是個裁縫，做唐裝，尤善結盤扣。一根彩繩，精心盤繞，在她手里幻化成各種模樣，結出中國女性的風情。

奶奶的手藝極好，據說她年輕時，村子周圍有姑娘出嫁，都找奶奶做嫁衣。從最簡單的琵琶扣，到頗有難度的鳳凰扣、七星扣，在奶奶手里，總能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爸爸也曾與我說過，兒時，家里條件不好，奶奶就做衣服貼補家用。很多時候，他半夜醒來，都看見奶奶仍在昏黃的燈下忙碌。

奶奶手中一粒粒盤扣結成了爸爸兒時最醇美的回憶。那時孩子們大都是由自己媽媽扯塊布料，量體裁衣的。奶奶手巧，總能出其不意地變出許多花樣來，普通衣服上一枚枚精巧的盤扣，總能使身邊的人驚羨不已。爸爸的童年，在一顆顆盤扣的潤色下，渲染上了美好。

如今，奶奶早已不為人做衣裳了。但閑暇，仍會搬一把藤椅，坐在太陽下，為家人制作貼身的衣服，在衣領處結出精美的盤扣。我常能看到，正結著祥云扣的奶奶，與一旁躺著曬太陽的爺爺相依著，熨帖而安穩。兩人身邊的空氣仿佛都靜止了，奶奶手中那一抹湖藍布料，在陽光下簡直像閃光的湖水，在時光里蕩漾開去。

奶奶像一個平靜的記錄者，慢慢地把一些記憶輕綰成結，綴在衣服的一角。一盤一扣，可以想象奶奶需要多少次一針一線的穿引才可以勾畫出它的輪廓。那百回千轉，像極了東方女子的溫婉含蓄，密密心事都在一低頭的溫柔中。

行走在時光里，一切都是那樣匆匆，不變的卻是奶奶的盤扣仍粒粒纏綿有致，仿佛待春暖花開，風一吹起，雨一旖旎，便可粒粒生香。

堅守好一門手藝，找一個心心相印的人，輕捻盤扣的絲絲柔情，把時光坐老。這也許是奶奶最好的寫照。

奶奶不動聲色，將生活如盤扣般結得活色生香，驚艷了歲月。而這，算得上是時光中的小幸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