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蛇自帶一條路(組詩)

徐庶

徐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重慶文學院簽約作家。著有詩集《骨簫》《紅愁》《夢落花》。參加魯迅文學院第29屆高研班、第2屆中國網絡詩人高研班。

插花

那些花，開在瓶里

像一個謊言

紅玫瑰、白玫瑰、康乃馨、百合

它們爭著釋放自己

它們真得，像假的一樣

仿佛它們，根本不曾盛開

仿佛盛開就是一個虛的世界

無根的生活，像我們一個趔趄

踩在空中

何時開，朝哪兒開，為誰開，開多久

它們并不在意

在意的人，把自己

編進了

虛構的花朵

鳥兒與風箏

鳥兒越來越多，天空并沒長

我常為毫不相干的鳥事發愁

鳥兒的墳墓在哪兒

飛翔的群鳥，像一個盤旋的刀片

格外鋒利

它們叼走天空的角度

和我站在窗口切割天空的角度

剛好吻合

只不過，它們用翅膀

我用想象

浪費虛空的性質是一樣的

風箏那么自由自在

它撿走了我和鳥兒用剩的時間

有線的風箏，無線的烏

構成了天空的兩個動面

加上我，構成了天空

另一個靜面

草民

草是無辜的。隱匿

在荒郊野嶺

在人的視線之外

也有，風吹草動

也有不安

草，與落寞之人

同病

卻互不相憐

菅人命的，不是草

冤了一生

仍沒法在一場清風中

把名字洗白

草有草的樂，和草的無知

草賤與草賤之間

門戶洞開

蛇，會乘虛而入

無辜的草和蛇

孤獨是一樣的病

驚蛇自帶一條路

而受驚的草

無路可逃

縫

刀子來過的地方

絕望不一定還在現場

舊傷縫著新傷

一根絲線代替了它們

言歡握手

肉身有不可示人的隱痛

刀子，往往是值得信賴的侶伴

被線捂著

剩下的話

可以爛在肚里

有些傷不忍示人

只有刀子

守口如瓶

白鷺

水邊那只白鷺

在一片白中那么多余

一張白紙的生活兩面看上去，似乎

什么都不是

若稍稍一動手腳

白鷺就是，一群白擠出來

替罪的

那一抹黑

自證清白，并不難

要成為白色世界不讓人察覺的

那點白，得一生苦飲

水中沉魚潛底

那是給白天，施放的一顆誘餌

瞧那只永遠只能近似于白的白鷺

白癡一般，站著

破

鏡面完美時，有眾多不完美的

破碎的手，連在人世的隱處

譬如生活，往往

被風平浪靜誘捕

而劫難中的水，從不開裂

它有超人的軟魔力

愈合內心的風暴

因堅而碎的鏡，倒出不堪的

謊言，流浪者，空手獵人

破鏡欲圓，只是像水一樣的

向往及隱喻

那些隱在碎片后臺的面孔

像生活的另一種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