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蘭花

王貞虎

家父對蘭花情有獨鐘，閑暇之余，經常到花市尋寶，每當望見攤位上一株株生機盎然的幼苗，父親總是抵擋不住誘惑，心甘情愿地掏出口袋里的零用金，喜滋滋地把新購入的寵兒捧回家。幾年下來，陽臺變得“蘭滿為患”，甚至占據了其他花卉的空間。

早期養蘭，以為蘭花生性嬌貴，經不起烈日暴曬，護花心切的父親特地在欄桿上圍起一層紗網，以抵擋陽光的毒害。隨著盆栽數量的增加，書架上也多了幾本養蘭書籍。沒有農業背景的父親，老實地照著書中的指示按時施加肥料，小心翼翼地將葉面擦拭干凈，定期更換水草，將蘭花伺候得像是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

然而蘭花在爸爸的呵護下，雖然個個莖葉肥厚，葉片亮澤，卻始終冒不出花苞，多年下來，家人自然深信它是一種挑剔驕傲的植物。而向來崇尚天然、不拘小節的我，便將這些難以伺候的刁鉆客，視同喜好敷粉薰香、不堪磨煉的士族子弟，對它們不屑一顧。

后來由于房屋漏水，需要重新整修，陽臺無法放置盆栽，不得已只好將這些嬌滴滴的小貴族安置于家門口，與凡花俗卉比鄰而居，自此開始它們經受風吹雨打、日曬雨淋的悲情歲月。然而命運的磨難并未就此畫上句號，隨著老爸的健康逐漸走向下坡，老人家再無心力打理花草，照顧花兒的責任就落到我和家母身上。

落入我們手中的蘭花，就仿佛是遇到后母的白雪公主，處境可謂是雪上加霜，而我們也本著對眾生一視同仁的公平心，取消對蘭花的特殊禮遇，任其自然生長。遷居后的蘭花，遭遇頗似古代的落難王孫，肥料從原來的有機化肥、營養液，換成了免費的淘米水。除此之外，白晝要忍受汽車排放的惡臭廢氣，被隨風揚起的塵土搞得灰頭土臉，至傍晚的遛狗時段，還得逐一遭受狗鼻子的糟蹋，再也無法保持以往的姿態，褪去不少貴氣。

原以為這些嬌弱的小家伙必然挺不過凄風冷雨的殘害，早晚會成為垃圾袋里的枯枝敗葉，沒想到，這些流落民間的嬌嬌客非但未被逆境擊潰，反倒逐漸適應了新環境，開始年年綻放素雅清新的靛藍色花朵，徹底推翻了家人和我對它的刻板印象。于是，蘭花在我心中的形象，不再是嬌弱無力的士族子弟，取而代之的是稽康、斐楷之輩的名士清流。

多年后我才悟出一個道理：嬌貴的或許不是花，而是我們受制于成見的過度照顧，抑制了它自我發展的可能性，日子久了，它只能順著主人的心意，展現柔弱的一面。然而，只要給予它機會，便能展露出不為人知的堅強。

話題拓展：頑強;機會;發展

素材分析：

做出怎樣的選擇，便會贏得怎樣的人生。事物的發展是不可預料的，如果我們受制于成見讓花兒嬌弱地活著，那它便永遠不可能迎來頑強抗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