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計劃

張樹城

“滴——報告人類生存基地，這里是第781 號宇宙探索小組，最后一個可能存在植物的星系探索完畢，未發現任何生命活動！重復！未發現任何生命活動！滴——”基地隊長黃愷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看基地艙里的藻類氧氣倉——這是人類唯一賴以生存的植物了。但政府的生物學家告訴他，這種植物最多再活2個月，也會因空氣中的因子塵而失去葉綠體，最終和其它植物一樣走向滅亡，人類的生存命運也將隨著這些小小的藻類滅亡……

“叮咚”，傳來了政府的來電。隨即，黃愷面前的全息影像投射出現任總理的圖像。他看起來很憔悴，仿佛已經認為人類文明即將走向盡頭。他張口說到：“黃先生，最后一個星系探索如何，有植物存在么？”黃愷深知，如果讓總理知道這個消息，那么人類社會將會亂套。于是他答到：“還沒有消息呢，因為sis射線的原因耽誤了行程，還要十多天才能有消息。”

“唉”，總理深深嘆了口氣，“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隨即全息影像便消失了。

隊長搔了搔他亂糟糟的頭發，把桌子上剩下的半瓶營養合劑一飲而下，抄起三瓶植物保留倉，徑直走出基地的控制中心，按下他的私人納米傳送門，來到了基地的最底層。

在底層走廊的盡頭，有一扇落滿灰塵的門。透過層層灰塵隱約可以看到門上的四個大字：禁地勿入。在很早以前，這里進行過一項計劃——時空穿梭，是能夠傳送人類的機器，但因為所耗的能量過于巨大，政府只好停止這項實驗。不過黃愷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輸入指令，傾盡整個基地的能源，才能夠勉強送他回到過去。原計劃他準備回到原始時代，但因能量原因，他只能回到古代了。黃愷皺了皺眉，坐進了穿梭艙里，右手緊緊地握著植物保留艙。

這項實驗從來沒有正式運行過，一切都是未知數，甚至有可能黃愷就會迷失在時空中。但如果他不這么做的話，2個月后，人類就會走向滅亡。他抬頭看了看機械艙門，鐵門上倒映著他臟乎乎的臉。突然他牙一咬，眉一皺，“嘭！”的一下按下了紅色的啟動按鈕。整個艙體開始轉動，刺耳的聲音似乎要奪了他的命，火花四溢濺射在空中。即使他做過不少航天訓練，但這種感覺仍讓他感覺到無比難受，好像下一秒就會暈死在這里。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他醒過來，隨即迅速捂住自己的臉——他知道在這個時代酸雨的腐蝕性有多強，他的妹妹就是因此而喪命。但雨水并沒有腐蝕他的納米服，也沒有灼鼻的氣味，只是涼絲絲的，啪嗒啪嗒打在他的臉上。他猛然醒悟——自己已經穿越到了過去。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摸了一下身旁粗糙的墻面。“sara，幫我掃描一下這種墻面的材質。”“是的，長官。”他的全息屏上顯示出了材質：沙子和土灰，在21 世紀被人們稱為水泥。黃愷若有所思，因為他不知道在這么古老的時代，植物的免疫力如何，因為如果免疫力低于C+，那么這種植物就無法抵抗因子塵的攻擊。但藻類是個例外，因為它的分子本來就很小，所以不易遭因子塵破壞。他隨手將掃描器對準了墻角的雜草，想測一下它的免疫力有沒有E。如果它連E 都沒有，那么這個時代的植物也沒有任何用處。但掃描器卻給出了一個驚人答案：C。在黃愷的年代，每個人都知道草本植物是植物中免疫力最低的，但是這個時代的草本植物免疫力就有C，那么其他植物肯定免疫力更高。假如能找到免疫力為SS+以上的植物，那么在其年代后的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都不用擔心植物的問題了。他攥著三個植物微縮倉的手有些微微出汗，因為他從未想過自己能拯救世界，他甚至連在進入時光機器前，都是抱著自殺的心態進入的。

他站在陰暗的胡同里，小雨還在滴答滴答地下著。他的眼神有點迷茫，他深知自己來到這里，是再也回不去了的。雖然每個人都有佩戴小型時空傳送機，但也僅限于給過去或未來傳送一些重要的，小件的物品，而且耗能巨大。先不說他的納米服本來就沒多少電了，而且在這個時代的發電量，估計要充很久才勉強能把這三瓶植物微縮倉帶回去。

他走出胡同，來到一條熙熙攘攘的街上，到處都是賣小食的攤位，香氣四濺。黃愷一下子愣住了，這些小食，他大部分都不認識，只有一小部分他在一些很古老的歷史文獻中看到過。

如果現在不是緊要的時刻，他一定會去吃個痛快，但是當務之急是將植物傳送給未來的世界。他開始思索著從何處能獲取到足夠的能源，是用煤粉還是石油？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根本不現實，因為他沒有一點這里的貨幣。

他開始在街上走著，旁邊許多舉著傘的路人對這樣一位奇裝異服的人議論紛紛：

“哇塞，這是在拍什么科技感電影么？”

“唉，你看那個人的衣服，好奇怪啊。”

“這是在玩什么游戲么？”

甚至有不少的人舉起手機對著他拍起照來。可黃愷可受不了這么高的熱度，他轉身跑進胡同里，對著自己的機械手臂說：“sara，幫我換一身21 世紀應有的服裝，快！”“是的，長官。”隨即，他身上的納米衣變成了一件很有潮流感的襯衫，褲子變成了牛仔短褲，鞋子也被全息影像包裹，變成了一雙邁克的鞋子，鞋帶還散著，可他根本不會系。

他繼續在街上走著，不斷地在掃描周圍的樹木花草，但大多都是B和A，雖然符合標準，但如果回到未來，仍然不能大量推廣。他走到了一個公園外，因為下了小雨的緣故，公園里沒有多少人。他翻墻進了公園，玲瑯滿目的植物在雨中搖曳著身姿。黃愷一輩子都只見過藻類一種植物，其他的都是在電子書上知道的，現在看著這些植物，心中有些說不出的震撼。他開始用儀器掃描這些植物，很快他就決定了帶什么回去，有白楊樹，柿子樹和野雛菊。白楊樹是免疫力SS+的木本植物，也就是能大量推廣的植物。柿子樹雖然只有S 級的免疫力，但是如果加以保護的話，為人類提供營養的果實更是沒有問題。至于擁有A＋級免疫力的小雛菊，是一些黃愷很喜歡的花。他曾在全息影像中看到這種花，有白色的，黃色的，開滿了整個山坡。花很小，卻無比的壯麗。但是他摘下全息屏，看到的卻是滿目瘡痍的土地和干涸的水源。從那一天開始，他就發誓在將來一定要讓這種花開滿整個山坡。他這樣想著，抬頭看了看四周的綠色，吸了吸無比清新的空氣，突然攥緊了手中的三個植物微縮倉，被縮小的白楊樹，柿子樹，和幾朵小雛菊在三個艙里靜靜地躺著，像三個精致的玻璃球一般。

他開始尋找能源，在城市的高壓箱前，他停下了腳步。左看右看，確認沒有人后，把自己身上小型時空穿梭機的電接口放在了箱子上，按下了充能按鈕。3秒鐘后，他身旁的一大片街區失去了電力，而他的機器卻只充了不到百分之十。他趕緊逃離高壓箱，開始想新的辦法。舊辦法不僅得不到電力，還很有可能被抓住。一旦被這個時代的人發現自己身上的高科技裝備，那就可能對未來產生致命的影響，所以他只好另想辦法。

就當他苦惱之時，一聲沉悶的雷聲打斷了他的思考，隨即雨開始下得更大起來。黃愷卻思考得很快，他認為用閃電充能可比用高壓電箱要靠譜的多。雖然很危險，甚至如果納米服因為電流過于強烈而燒毀的話，那他也可能因電流而死。不過現在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他打開語言對話系統：“sara，打開宇宙天線。”他說的很冷靜，眼神里沒有害怕，也沒有逃避。“長官，現在已診斷為雷雨天氣，現在打開宇宙天線很可能……”“sara，我重復一遍，打開宇宙天線！”冰冷的機器音靜了一下，隨即又答道：“是的，長官……”于是從他的背后，伸長出了一根很長的合金絲，很細，直穿云霄。大雨打在他的臉上，和淚水一起混雜著流下。他坐在泥地上，左手把充電板對準了宇宙天線，右手啟動了對話：“sara，記錄我以下說的話，在4078 年6 月13 日和三個植物艙一起寄給總統。”“是的，長官，請您在滴——的一聲后回復開始，即刻開始錄音。滴——”

總統先生，當您看到這段對話時，宇宙探索已經成功了。我們發現了三種植物，我分別把它們命名為白楊樹，紅柿樹和……夢幻花。我們運氣很好，在最后一個星系發現了三個SS+，S和A+的植物。人類得救了，我們能用這些新的植物活下去，改善環境。也許在我孫子那個時代，他就能看見夢幻花開滿山坡了。但是總統先生，我恐怕要退休了，我會隱居起來，麻煩您告訴我的孩子，他的父親走了，而且再也不回來了，并告訴他我愛他，完畢。

滴——錄音結束了，黃愷坐在地上，對著sara 說了最后一句話：“待會把我埋在這座山腳下，然后你就毀滅自己的程序吧。”“是的，長官。”sara仍用機械音回答道。

“轟隆轟隆”一聲巨大的雷聲劈在了公園里。第二天公園管理人員去公園里查看，他們只發現少了一棵白楊樹和一棵柿子樹。管理人員哭笑不得地說，“這年頭，樹也偷！”“哈哈哈哈哈……”此外他們還發現了一塊電子碼表，上面有著一家三口的照片，不過他們沒在意這個，隨手把它放在了失物招領箱里。

而且誰也不知道，在幾千年后，地球上再次綻放了生機，板塊一點一點在綠色化著，荒地，沙漠再次變成了綠洲，生命之源再次蓄積成湖，集流成河。白的，黃的雛菊再次開滿了山坡，開的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