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雷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堅決治理小金庫問題,但是有部分部門、單位不但令行不止,反而更加猖狂,手段更加隱蔽,將“小金庫”進行戰略轉移,美化包裝。這些“小金庫”成為公款宴請、公款旅游、揮霍浪費等不當開支的“錢袋子”,嚴重敗壞黨風政風和社會風氣,危害黨和國家各項事業的健康發展,發現和取締小金庫是審計機關審計工作的重要職責和使命。為此,A縣審計局在開展H鎮原鎮長經濟責任審計工作時對小金庫問題進行重點關注,通過創新審計方法,實施內查外調,最終查實H鎮環衛所私設小金庫的事實。
疑點初現 陷入怪圈
H鎮地處A縣西南方向,屬于工業重鎮,城鎮化建設初具規模,人口較多。初春時節,走在該鎮大街小巷上,薄薄的水霧彌漫在上空,如同仙境一般,該鎮原鎮長經濟責任審計正在緊張有序開展。徐主任帶著審計組一行4人來到鎮政府辦公所在地與該鎮長、鎮政府相關負責人及財務人員進行了交談,初步了解鄉鎮總體情況后,就將本次審計涉及的所有資料通知有關人員搬運到審計現場會議室并做了交接手續。從該鎮現有的財務資料來看,鎮財務核算還算規范。根據財政所負責人介紹,該鎮已經按照有關規定取消了廣播站、林業站、防疫站、環衛所等鎮下屬單位的資金管理權限,各個站所的資金及賬簿均統一設置在財政所,實行分單位設置,統一核算。
突然,一個細節進入主審張可的視線,該鎮賬面僅僅記錄了環衛站所屬86名環衛工人的工資費用,而其他與環衛工作相關的垃圾處置費用、灑水車作業費用、環境綜合治理費用卻沒有記錄,難道是真的沒有還是有意隱藏了?這與該鎮鎮長自以為豪的“全縣環境衛生考核連續三年第一”、“市環境衛生示范鎮”的美譽不相符啊,李林自言自語的說道。在沿途的路上我們也注意到有很多環衛工人和垃圾運輸車、灑水車在作業,環境綜合整治投資肯定不少。主審張可當機立斷,迅速約談環衛所楊所長,他看上去是個和善、老實巴交的人,說話也很從容淡定,一直在說這86名環衛工人都比較能干,平時都是他們認真打掃,如果遇到上級突擊檢查,鎮領導干部也都會穿上環衛服去打掃衛生,垃圾運輸車和灑水車是縣環衛局報廢后閑置不用送給鎮上的,不存在什么問題。在隨后審計小組成員分頭走訪的環衛工人、作業車輛司機的結果看,他們的說法和楊所長基本一致。此時,李林的懷疑似乎得到圓滿解釋,調查陷入僵局。為有效避免引起楊所長的懷疑、激化矛盾,審計組決定暫時不再追查??此坪侠淼慕忉?,卻讓李林的心中打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難道直覺錯了嗎,但又隱約嗅到了什么。
以退為進 內查外調
“下村去!”作為審計的老行家,經驗豐富的徐主任從容地說到。隨即審計組決定兵分兩路到村里去轉轉。該鎮下轄13個行政村,臨近鎮中心的幾個村居規劃整齊,村容整潔。徐主任帶著李林向鎮政府駐地所在的幸福村走去。村口石頭上坐著幾位拉家常的大爺,徐主任微笑著給這幾位老大爺自我介紹并順口問起來了村里垃圾處理的問題,村上的大爺告訴徐主任,鎮上每天都會有垃圾運輸車輛來收取垃圾,而每家每戶都要繳納30元/月的垃圾處理費,該費用由村會計集中收取并于每月底上交到鎮上。大爺們還挺熱心,將自己繳納的費用收據拿給徐主任看。李林趕緊用手機拍下數張收據進行存檔,然后悠閑的回到鎮上。而主審張可和王平早已在鎮上等著,他們調查的大王村和幸福村如出一轍,也都是收取村民的垃圾處理費用并開具收據。經過審計組分析,大家一致認為既然鎮上統一收取了村民上交的垃圾處理費用就必須在賬面上如實記錄和反映。那么,我們就可以順藤摸瓜來看看村上的賬務是怎么處理的。
為規范村級賬務管理,該鎮全部實行鎮級財務代管,就是把所有村上的賬簿集中到鎮經管站,由鎮上相關人員進行統一記賬管理。根據這一線索,我們調取了幸福村、大王村的賬簿資料,果然在賬面上如實記錄了該鎮收取的垃圾處理費用,并且收據顯示收費單位是“振興垃圾處理廠”。
證據確鑿 柳暗花明
張可把搜集到的所有情況整理了一下并向徐主任進行了匯報。徐主任拿著這些材料說:“功夫不負有心人。走,咱們去找楊所長聊聊”。徐主任和李林直接找到環衛所楊所長,準備跟他進行“正面交鋒”。張可和王平則根據村上提供的收據直奔縣物價局對收費備案情況進行查證??此评蠈嵃徒坏臈钏L還是一口咬定沒有收費,該收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審計正面交鋒又進入僵持階段。而張可和王平在物價局查證時,驚喜的發現“振興垃圾處理廠”法定代表人是楊喜功,且收費許可證早已過期,有些年度還沒有進行正常年審。后續通過戶籍系統查實楊喜功正是楊所長的親弟弟。
在審計證據面前,楊所長終于承認收取垃圾處理費用的原委并就事實進行了陳述。王平對有關談話進行了記錄并讓他簽字確認。經查,鎮政府為了解決垃圾處理問題,開會決定由其負責成立“振興垃圾處理廠”,并在物價局進行了收費許可申請登記。楊所長身為鎮政府正式人員不方便開辦企業,而是由其弟弟楊喜功擔任法定代表人,同時聘用3名臨時工進行垃圾的運輸、處理和日常環境治理的維護工作。在環衛所收費職能被取消后,日常負責環境衛生清掃的86名環衛工人工資由鎮政府負擔,但垃圾仍需要運輸、處理,設備維修維護等工作,鑒于鎮政府經費比較緊張,也曾取締收費由鎮財政統一負擔,但是楊喜功仍以經費不足為由隨便收取村民的垃圾處理費用。那么他為什么敢公然收取?背后是不是存在什么貓膩?收取的費用是如何使用和管理的?是否存在貪污浪費、擠占挪用、損公肥私的問題。
重拳出擊 意外驚喜
在審計人員強大的攻勢下,楊所長不得不將這幾年的賬簿資料及存放資金的銀行卡交了出來。審計組經過對賬簿資料綜合分析發現,該垃圾處理廠注冊成立于2007年1月,直至2010年1月才開始有賬簿記錄,單據審核簽字均由楊喜功負責,所收取資金未納入鎮財政統一管理。2010年至今累計收取垃圾處理費73.8萬元,累計費用支出為56.42萬元,余額17.38萬元存入以楊喜功個人名義開立的銀行卡中,但由楊所長長期占有該卡,卡內資金主要用于環衛所日常的迎來送往、公務接待、個人公款消費等。同時,在對垃圾收費核實的過程中,還有了新的發現,這讓審計人員看到了該部分收入支出背后隱藏的更大玄機。
張可和王平經過逐筆審核賬簿登記的明細賬后發現,一個名叫楊光的人每個季度末都會上繳一筆金額為5 000元的“大集衛生費”。那么,什么是大集衛生費,為什么會產生這筆繳費呢?原來,該鎮一直保留著逢農歷二六八趕大集的傳統習俗,每逢大集周邊小商販都會前來擺攤售賣各種商品,附近的村民都會來買,大集熙熙攘攘,非常熱鬧。因此大集散去之后肯定產生不少垃圾、果皮廢棄物等,這個叫楊光的人就按照每個攤位5元的標準收取衛生費。原始收費單據在哪里?楊光是什么人?為什么每個季度都上繳5 000元?該收費有沒有合理合法依據?帶著這些疑問,我們又找到了楊所長,面對審計人員有理有據的追問,他才如實訴說了整個事情的真相。
原來楊光也是垃圾處理廠聘用的臨時工,自大集設立以來一直都保持著收取攤位費的習慣,但是收費沒有任何依據。自鎮工商所2002年取消該項收費后,楊喜功就開始聘任曾經在鎮工商所工作過的楊光來繼續收取攤位費并美其名曰“環境衛生費”。雙方訂立口頭協議約定每年上繳承包費2萬元,保護費1萬元,剩余費用歸楊光自行支配。當我們提出要看楊光收費的原始單據時,他提供的是“振興垃圾處理廠”手寫的三聯單據存根,并沒有賬簿記錄。收費單據混亂,收費標準不統一,有5元、10元甚至15元,部分存根已丟失無法真實統計大集環境衛生費的金額,據楊光自己測算每年約收取5萬元,剩余2萬元算做自己的勞務費。
自此一起隱藏了數十年的小金庫被揪了出來,同時賬中有賬的處理方式也引起了審計人員的高度重視。經過審計,環衛所所長因履職不到位、濫用職權、包庇關系人、優親厚友、截留貪污環境衛生費、私設小金庫,被及時移送縣紀委進行立案審查。楊喜功因是鎮政府臨時聘任人員并擔任垃圾處理廠法定代表人,給予辭退處分,并沒收垃圾處理廠侵占的有關資金,情節比較嚴重,移送有關部門處理。楊光作為垃圾處理廠臨時聘用人員給予辭退處分并沒收個人私自截留的勞務費。同時審計組決定將此問題作為重點對其他三個將要審計的鄉鎮進行重點關注,以點帶面,點面結合,將私設小金庫問題形成一個專題報告報縣委縣政府,切實發揮審計權威和震懾作用,保障和維護人民群眾利益不受侵害。
深刻啟示 發人深省
案件至此,審計組進行了深入思考:在中央省市縣如此警鐘長鳴、高壓反腐的重拳之下,為何還會存在這種情況?原因在于部分鎮干部法律意識、規矩意識淡薄,管黨治黨主體責任履職不到位,對所屬部門單位管理“寬、松、軟”,缺乏有效制約和監督,內部控制制度不健全、必要的權衡制約機制缺失,管理上的漏洞就容易趁虛而入,長久持續,滋生經濟上的腐敗和貪婪。如果案例中該鎮政府及時對環衛所進行徹底的取締并合理解決垃圾處理費用問題,就不會導致這種情況的發生,也不會損害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
作為審計人員我們要忠實履行職責,敢于亮劍、敢于擔當,審計事業責任重于泰山,要充分發揮審計“治已病、防未病”的建設性作用,更要發揮“拼命三郎”的工作韌勁兒,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做勇于擔當作為的新時代審計人。
[注]文中有關名稱均系化名
(作者單位:山東省審計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