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水修條跑道（組詩）

山子

稻草人

感謝水稻

穿過風雨之季

從水的另一方走來

傾盡一生，為我們

送來珍珠般潔白的米飯

那些糧食，是它們

生存的膽量和靈魂

一旦被取走，那么多的稻草

只有緊緊抱在一起

維持生命

它們模仿一個無家可歸之人

獨自站在麥田里

或者站在一片菜地中間

與飛過的鳥群相望

就像一句麻桿打狼的俗語

曠野

圣經里說

沒有栽種罪惡的地方

叫曠野，那些

野花是美麗的

那些野兔是善良的

每粒種子，都渴望

走進這片土地

夜晚的星光，也總是

常久停留在這片曠野里

那光，是寧靜的

一場大雪過后

那白是遼闊的

闖入曠野里的那個人

眼睛里是一片淺淺的湖水

他為自己，在曠野里修了一座墳

稗子

遇上災難的那兩年里

是稗子鼓勵我們挺過來的

潔白的稗米飯，給了我

力氣，那年我出生不久

稗米粥，是我的母乳

鄉下人的命

多像隨意生長的稗子

洪水過后，仍然挺直腰桿

干旱的歲月里

也不肯低下頭顱

我這一生，除了

感謝我的父母

我還應感恩遇見稗子

那荒野里大片的稗子

很像我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

給水修條跑道

在適合赤腳奔跑的

季節，挖一道溝渠

給水修條跑道，好讓

一條河，或者溪水

更快地抵達遠方的海

我喜歡，看水在田野上

邊喊邊跑的樣子

抬頭，像一朵云

俯首，像一條龍

歷經曲折，不肯回頭

為了讓一個夢想

和一條河流盡快出發

我在冬天的冰面上

鑿開一條無比寬廣的路

修一條銀白色的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