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車記

甘啟貴 肇鳳枝

“大小姐”不能等

提我名，估計沒啥人知道，但提起我收藏的自行車，很多人都知道！

我的名字叫甘啟貴，是沈陽市文物保護協會會員、歷史文化名城專委會會員、沈陽市量具刃具廠退休職工。我干了22年磨工，專門磨絲錐扣，在我們廠里算得上數一數二的行家，我收藏了300余臺自行車。

走進我家的樓院，最搶眼的就是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各式牌子的自行車。我家幾套房子，分別在臨近的兩個樓院，兩個樓院所轄社區為居民設置的自行車欄，專門特意給我存放自行車。路過此地的人，駐足觀看，伸出大拇指點贊。也有人夸我是個有心人，能收藏這么多來自不同國家、不同牌子、不同質量、各式各樣的自行車。其中最讓我有成就感的，是沈陽赫赫有名的白山牌系列自行車。

不管啥天，不管睡沒睡下，只要聽說有自行車，我就連夜乘火車去尋。風里雨里吃了不少苦頭，而且收藏價格比購買當下一臺新的價格都高。比如那輛白山換代產品“大小姐”，我的功夫真是沒少下。

這臺自行車的持有人在撫順，而且保養得挺好，八成新，等著我過去取。

這哪能等啊！夜長夢多，不能讓別人撬去了呀！

那是一個最冷的風雪夜，我毫不猶豫地乘火車趕去……

父親的“鉆石”

我家的房間被改成了“樓上樓”，這間屋子搭架子，那間屋子有橫格，放的都是一排排一層層的自行車。也許有人好奇，我為啥愛上收藏自行車，這要從我收藏的第一臺自行車，父親的心愛之物——德國造“鉆石”牌自行車說起。

父親是沈陽某軍區部隊餐廳的高級廚師，當時車子緊俏，人們手中余錢不多，可父親喜歡。部隊首長就把自行車購買票給了父親。這在當時可是價格不菲，195元啊。小時候的我沒少坐父親的自行車，別提多神氣了。坐在父親橫梁上的我就不停地琢磨：這玩藝真好，兩個圓圈在地上轉，兩條腿來回這么倒騰，一上一下的，就能走挺遠的路。等我長大了，也得整輛自行車騎。

那時候，鄰居們大部分上下班都用步子量，誰家有臺自行車，可招人羨慕了。

父親視這臺自行車如珍寶，下班回來后就推進屋，一般人不許亂動。遇上雨天，父親干脆不騎，生怕車子沾上泥，濺上水。父親對自行車的珍愛，潛移默化地印在我心上，總想著長大了，要擁有很多很多自行車，然后讓別人來參觀我家那么多那么多的自行車。

兩年工資買“鳳凰”

1978年，我結束了兩年的知青生活，被抽回到沈陽量具刃具廠。

自己掙錢了，也就另有打算了。每月17元錢學徒工資，家里一分不要都我自己攢著，平時真是舍不得買這買那。我清晰地記得，當時一臺最時髦、最時興的鳳凰賽295元。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月一個月地攢，也得快兩年的工資能湊齊買車錢啊！1981年，我終于用嘴挪肚子省的錢，買了一臺鳳凰“臥鳳”。我那高興勁兒、稀罕勁兒別提了。

可是現在提起來，我是有后悔的，為了攢錢買自行車，最親愛的媽媽沒有機會花我掙的錢。哪怕是一點點兒心意，也算是盡了孝心啊！我為了買車，錢到手里還都沒捂熱乎就存銀行了，我媽一分錢沒看著。

那自行車是在中街“二百”商店買到的。在這之前，我一到星期天，就去二百地下自行車柜臺看，看裝車拆箱的套路，比安裝車的師傅都了如指掌。

我事先就瞄好了一臺，親眼見安裝師傅從包裝箱里拿出部件，一點點兒倒騰鼓搗著。這臺自行車是從20多臺中挑選出來的。鏈盒碰鏈子的正常現象，在我眼里也算是毛病，我要“十全十美”。安裝師傅也知道我辛苦攢了兩年錢才如愿以償，理解我說的哪里有點兒小毛病都不行。

好不容易“十全十美”了，我美滋滋地從中街推著車，舍不得騎，一直推回家，10多里路，沒覺得累。

一進院，大人孩子都跑出來看。我一直護著車，怕有人用手摸，沾上手指印兒，還下意識地說：“興看，不興摸。”

湊齊“白山”

每當媳婦趙鳳麗看到家里、樓院里的自行車，就會嘮起當初對我不理解時的事情和狠話。是的，放在誰身上都會生氣，吵架時常說的是：“這家裝不下你了，你跟自行車過吧！”“自行車睡上鋪，你睡下鋪！”“別進屋啊，實在跟自行車親，咱倆就離婚吧！”

這一個人要是對啥東西癡迷，到一定程度，那真是應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我最多的是夢中喊話是：“快騎啊！我的車比你的車漂亮！”夜里嗷嗷喊，有時夢中一腳把媳婦踹到地上。夢醒了，還自然自語說：“這是腳閘，年頭多了太軸，得使勁踹！”媳婦氣得拍我，可我仍沉浸在與自行車的“熱戀”中。

其實我也是個細心人，也想給媳婦買點兒穿的用的。有一次，我看好了一件時髦漂亮的裙子，想著媳婦生日時作為禮物獻上，可是一臺自行車的消息，又破壞了我的計劃，裙子成了泡影。

為了買自行車，全國各地我都去了，汽車拉、火車飛機輪船運。離家近的車行、市場，我都跑遍了。后來我干脆帶著媳婦去看。有一年我說帶媳婦去旅游，到地方后媳婦掉頭就走，我是要取回那臺稀有的28型航空牌——沈陽黎明機械廠生產的自行車。

孩子學鋼琴晉級的費用，被我偷偷拿走，高價換回一輛舊自行車。媳婦也沒招，只好慢慢理解我，知道我的錢都用在了“正地方”，也就不再和我計較，后來竟然支持我的收藏，現在我們成了行內人士熟知的自行車收藏伉儷！

我最想收藏的是咱國產自行車，沈陽地產“白山”牌系列。2015年在沈陽工業展覽館自行車展覽會上，我收藏的各類自行車引起了專家的極大興趣。場面那個壯觀喲。在“筑夢路上，砥礪前行，遼寧改革開放40周年”展臺上陳列了我收藏的沈陽產“白山”牌系列自行車，我和媳婦也因此獲得了榮譽證書。

多次有拍電影、電視劇的來我家，選自行車做道具，這些車讓不同時期的歷史再現。所以，我是在傳承沈陽老工業，是在展示沈陽老工業的輝煌，為振興老工業基地，讓文物說話。

在我家百余輛自行車中，有沈陽4家企業生產的自行車，尤其是沈陽自行車廠白山車，還沒有收齊，啥時候收齊了，我就能了卻心事了。

等我把沈陽產的自行車都收齊了，到老了時就都獻給國家有關部門，也算是對自己人生完美的交待，填補一項自行車收藏空白;再寫一部有關自行車發展史的書，也算對自己一生不懈追求的一個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