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他夏

[1]

黎初今年剛上大一，平日里接了一個家教的兼職。

今天周五，黎初剛結(jié)束這周的家教工作。“說好的今天晴呢？天氣預(yù)報最近越發(fā)不靠譜了！”黎初時不時踢著小道旁的幾顆小石子，嘟嚷著。

眼見另一方天空如同被不小心打翻的墨水，隱隱有往四處擴散的趨勢，快速沖往前方躲雨路上時，大雨忽然傾盆而至，意外的是，黎初腦袋上多了一方陰影。

那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正撐著一把雨傘，整個身影靠過來，瞬間就阻擋住了暴雨下肆虐的狂風(fēng)，不過幾秒，便讓黎初原本哆嗦的身子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怎么還是這樣，出門也不帶傘？”那人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眉梢展開，一如既往的溫潤，也一如當(dāng)初那個暖到黎初心坎的少年，只不過現(xiàn)在的他已悄然褪去了稚嫩，棱角也分明了不少。

就像那個黎初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象過他畢業(yè)后的樣子，沒有一點違和感。

黎初抬頭笑了笑：“好久不見呀，肖遇。”

“呼呼”，風(fēng)依舊刮著。肖遇給她披上了外套，借此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黎初忽而熱淚盈眶：“我等了你好久啊！”

聲音細(xì)碎到被雨水卷走，不留痕跡，仿若從未出現(xiàn)過。

[2]

今天是黎初放學(xué)打掃教室的日子，由于上次值日，黎初身體不舒服，同桌一個人便將值日工作都做好了，因此今天的打掃只有黎初一人。

正當(dāng)黎初倒完教室的垃圾，拉扯好自己的書包，準(zhǔn)備待會兒就要看一看二號食堂她愛吃的水煮肉片還有沒有的時候，一道閃電突然劈下，黎初當(dāng)即愣住了。

放學(xué)一個人，還沒有帶傘，真是可憐兮兮。

黎初猶豫了一下，心想為了水煮肉片也顧不得了，即使被淋濕，教室到食堂的路程，跑個六七分鐘，也是能勉強接受的。

黎初還沒來得及拽好書包，后方隨即響起一聲“同學(xué)”，空蕩的走廊，聲音尤為明顯。黎初下意識轉(zhuǎn)頭，想著難道是剛才忘記關(guān)窗戶還是干啥了嗎？

“下雨了，要不要一起啊？”說話的少年揚了揚手里的墨色雨傘，臉上帶著一絲稚嫩，在這樣的天際下，看著真讓人溫暖。那嘴角噙著的淺淺笑意更是晃花了黎初的雙眼，“砰”一下就炸裂了，黎初想，她應(yīng)該是聽見花開的聲音了。

就這樣，黎初和他站在一方傘下，天邊的墨色似乎也漸漸化開，甚至連身旁卷過的狂風(fēng)也不再撕扯。

后來，少年告訴黎初，他叫肖遇。

黎初偷偷傻笑，肖遇啊，我們是初遇呢。

[3]

“小初，元旦晚會上臺表演嗎？”同桌趴在桌上好奇地問黎初。畢竟黎初喜歡唱歌，從小到大，學(xué)校一有晚會便會上臺歌唱。

“不知道呀，到時候再看看吧。”黎初用手撐著腦袋往窗外那一排銀杏看去。

正值秋季，一溜黃燦燦的小金葉隨著風(fēng)兒左右晃動，一聳一聳的，好像在愉快地舞蹈。此時微風(fēng)輕輕，黎初起先也沒注意到，樹下何時多了一抹身影，隨即看到那人身后背著一把原木色的木吉他，在銀杏葉子的映襯下顯得很有韻味。

“怎么是他呢？肖遇！”黎初看清了樹下背著木吉他的人，嘀咕著。

“哎，小初，你認(rèn)識那個男生嗎？”許影一副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樣子。

“不認(rèn)識，就知道叫肖遇。”黎初頓了頓，仿佛這兩個字咀嚼了好幾遍才能平靜淡然地說出口。

“啊啊啊，沒想到就是他啊！小初，他是十五班的藝術(shù)生，之前他還參加過不少音樂節(jié)和演奏會，拿了很多獎呢！”許影激動不已，雙手揮舞著，渾身散發(fā)著花癡的氣息。

陽光灑下，銀杏樹下的斑駁照在少年身上，就像上好的玉石打磨了光，亮得黎初睜不開眼。

“元旦晚會，還說肖遇也會上臺表演他的單人吉他彈奏呢！”許影的聲音漸漸隨著周遭的鬧聲模糊。

“那就參加晚會吧！”黎初暗暗心想，嘴角上揚，一顆梨渦若隱若現(xiàn)。

[4]

元旦晚會如期而至，黎初被安排在壓軸唱歌。

黎初待在舞臺后的等候室，手心早已出了不少汗。這是黎初第一次上臺這么緊張，因為那個少年的節(jié)目就在她前面呀。

“噔……”穿過幕布而來的木吉他聲，清脆又舒緩的曲調(diào)，奇跡般地讓黎初瞬間回到了平日的淡然里。

黎初在幕布的死角悄悄探出手機，艱難地拍下了一張角度不怎么樣，甚至由于緊張而拍模糊了的照片，但這并沒有影響黎初的歡欣雀躍，就像一個孩子嘗到了最愛的糖果，甜滋滋的。

一曲結(jié)束，輪到黎初上臺，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黎初清楚瞧見少年眼里盛著的溫柔笑意，并且聽到一句淺淺的“加油”。

明明沒什么，黎初卻覺得臉上微熱，心跳撲通撲通地不聽使喚。

“我想，我等，我期待，未來卻不能因此安排;陰天，傍晚，車窗外，未來有一個人在等待……”

黎初緊緊握著話筒，目光一不小心就落到了正前方那個少年身上。

誰知少年好似有所察覺，瞧著黎初，輕輕笑了起來，黎初心想：“好犯規(guī)啊，笑得這樣好看。”

黎初很沒出息地扭過腦袋，繼續(xù)唱著：“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在多遠(yuǎn)的未來……”燈光的掩映下，才沒人發(fā)覺黎初的耳尖已經(jīng)紅得不成樣了。

“這首《遇見》送給大家，希望大家都能遇見最美的風(fēng)景呀。”黎初往臺下一鞠躬，掌聲熱烈。

轉(zhuǎn)頭的瞬間，黎初暗自心想：“這可是我唱過最好的歌啊。”

[5]

高考的腳步開始得這般快，結(jié)束得也這般快。

轉(zhuǎn)眼就是畢業(yè)，那種“一轉(zhuǎn)頭，便是各奔東西”的憂愁還沒來得及收拾，大家都已踏上了各自的大學(xué)生涯。

其實，自元旦晚會過后，黎初同肖遇的見面次數(shù)就少之又少了，仿佛彼此之間達(dá)成了一個共識：各自學(xué)習(xí)，各自努力，各自變得更優(yōu)秀。

黎初心想，只有自己更優(yōu)秀了，才有資格等未來的那個他啊。那樣她便可以很自信地站在他面前，大聲告訴他：“我有一個小秘密，一直沒告訴你呢！”

后來，在那個仍舊是雨水拍打著地面的午后，他們在同一個城市、同一條街道、同一個巷口相遇了，黎初說：“好久不見呀，肖遇。”

少年站在雨幕下，依舊噙著溫柔的笑意，揉著她的腦袋應(yīng)了一聲：“我也等了你很久呢。”

原來，他們正式的初遇，不是少年第一次見到女孩。

原來，秋日里，銀杏樹下背著木吉他的少年也在悄悄偷看女孩。

原來，高三最后的元旦晚會，臺上的少年彈響的曲子叫《初遇》。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