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有近千年的建都史,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一大批著名的商家店鋪,組成了這座城市一張獨特的商業文化名片。每當漫步在王府井、前門、東單、西單等文化老街,商鋪門楣上那一方方備具特色、獨具美感的牌匾常常引人駐足欣賞。這些牌匾出自哪些名家之手?它們背后有什么樣的故事?又和北京這座城市的發展、和北京人的生活有什么不解之緣?《城市文化范》帶您走進北京城那些牌匾背后的故事。
牌匾書法不一般
神武門為紫禁城北門,其外墻所嵌“故宮博物院”五字牌匾是我國著名歷史學家郭沫若先生1971年題寫的,40多年來已經成為故宮博物院的重要標識,也是游客參觀故宮后合影留念時的經典背景。其實北京著名的匾額、牌匾不勝枚舉,這些牌匾皆為書法精品,是北京文化的寶庫,也是一代代北京人回憶的縮影。
牌匾的書法與日常練習或個人表現的書法作品大不相同,比如啟功先生題寫的“同仁堂”牌匾和我們平時對啟功先生書法的印象就有所不同,啟功先生的書法挺勁、瘦硬,但是北京同仁堂的字就題寫得十分粗壯、厚重。啟功先生在題寫匾額的時候是經過一番設計的,如果書法中飛白用得多,制匾的時候字就很難刻,寫匾的時候就少寫飛白的筆,刻工才容易刻字,做出金字等形式的牌匾才端莊。另外,牌匾要題寫得雅俗共賞,在街上展示出來要正襟危坐,不能像文人書法平時表現的龍飛鳳舞或者過分詼諧。
牌匾是名人題寫,有文化品位,記錄歷史的本身就是一種有傳承的文物,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種交流方式,所以牌匾題字首先要雅俗共賞、能認能識。比如六必居,是特別嚴格的館閣體,相傳是明代奸相嚴嵩所寫。傳說六必居的老板一開始求不到嚴嵩的字,就讓自己的夫人反復練習寫“六必居”三個字,之后拿著自己的習作去找嚴嵩的夫人,請她拿給嚴嵩指點,嚴嵩指點之間就分別寫下了“六”“必”“居”三個字,六必居的老板由此集成了嚴嵩所寫的六必居牌匾。但或許由于嚴嵩是奸相不為世人所喜,又或許是牌匾原本有嚴嵩的落款卻被后人挖掉,總之現在六必居的牌匾沒有嚴嵩的落款。
京城老街上的牌匾
【王府井】
王府井作為著名的商業文化街有講究的牌匾也不在少數,比如“北京飯店”是鄧小平題寫的,“北京工藝美術服務部”是郭沫若1959年題寫的,后者是當時我們對外出口和內藏工藝美術品最豐富的商店,它就是現在的工美大廈。郭沫若的牌匾題字筆意飛騰,但是又很端莊厚重,每一筆都像石頭塊一樣,如同雕塑—般,給人的感覺是能立得住的。
還有在王府井大街南邊一進口的“新華書店”,是由毛澤東題寫的,全國各地的新華書店牌匾使用的都是同款,向右上傾斜的橫道的筆畫成為人們腦海中鮮明的記憶。
【前門大柵欄】
前門大柵欄老字號林立,值得關注的牌匾也很多。比如“都一處”,乾隆皇帝御筆的“都一處”虎頭匾掛在店堂正中,而門口掛的是郭沫若寫的豪放、剛健的“都一處”。據說,當年郭沫若和夫人來此店吃燒賣,經理說乾隆皇帝題寫的虎頭匾只能擺在店里,店外缺一塊牌匾,郭沫若一聽就說:我寫一個吧,不過我可沒有皇上寫得好。沒幾天他就寫好了請經理取來。可見郭沫若等文化大師既筆力深刻、有文化,又詼諧幽默。
又如,啟功先生說過:我就喜歡給飯館題字,最起碼題完了我還能蹭兩頓飯。—句玩笑話,大書法家的親切可愛可見—斑。
在前門大柵欄,還有一處郭沫若題寫的老字號匾額,就是“內聯升”,它是典型郭體的代表,也成為了北京老字號的文化標識。內聯升營業樓有四層,一層是張愛萍將軍題寫的店名牌匾,二層是郭沫若題寫的店名牌匾,三層是趙樸初先生贊譽內聯升的“步履輕盈”牌匾,三塊新匾額氣派不凡而又親切自然。
【西單】
京城百姓熟悉的烤肉宛,最早的店鋪就在西單。起初,烤肉宛并沒有自己的匾額。上世紀40年代末的—天,齊白石到烤肉宛吃飯,宛師傅請齊白石先生題字,這才第一次給烤肉宛寫了一個“烤”字,是用鐘鼎文寫的,這個“烤”字就作為了烤肉宛的一個標識,如同現在的商標或logo掛在了烤肉宛店里。直到齊白石86歲的時候,才重新題寫了“清真烤肉宛”的完整匾額。之后梅蘭芳還做了四旬詩:“宛家烤肉早聲名,躍進重教技術精。勞動人民欣果腹,難忘領導黨英明。”
郭沫若還在此揮毫敬錄過毛澤東的《清平樂六盤山》。所以說,很多中國的文化名人都和清真烤肉宛這家店發生了各種各樣的淵源。牌匾成了聚集人氣、招攬顧客,做文化交流的一種方法。
【琉璃廠】
琉璃廠是北京匾額的精華薈萃之地,很多出自名家之手。百年字畫老店“榮寶齋”是郭沫若所題,“中國書店”也是郭沫若所題,字體端莊、厚重、平和。書法家兆暉夢想了很多次,書店是否可以題成別的樣子,但是他覺得郭沫若題出了書店的極致。
琉璃廠的“慶云堂”是賣碑帖的,牌匾也是郭沫若題寫,店里還保留有郭沫若當時題寫在紙上的原本,能看到他用的是大筆,重黑墨,瀟灑隨意,落紙云煙,甚至能看到很多擊墨的點子,生動極了。再往里走,有啟功題寫的“錦昌”“悅雅堂”,趙樸初題寫的“文盛齋”“敦華齋”,徐悲鴻所書的靜雅天然的“金濤齋”,李可染所書瘦挺疏朗的“槐蔭山房”,等等。應該說,琉璃廠從東到西是文人名仕題匾薈萃之地,看匾首先應當去琉璃廠。
【東單】
站在東單的十字路口,能看到人行過街天橋上有兩個銀色大字“銀街”,是劉炳森先生所寫的楷書。其實,劉炳森先生題寫的隸書非常多,楷書}I勺字較少,“銀街”是一例,王府井里面的“北京百貨大樓”是一例。
劉炳森先生的隸書大家最耳熟能詳,且能代表他典型書體和最高成就的是公主墳的“北京城鄉貿易中心”。劉炳森的隸書端莊大方、詼諧開放,他把隸書做到了人筆合一,在中國當代書法史上說到隸書,必說劉炳森先生。
另外,東單的“北京協和醫院”是趙樸初先生題寫,穩重大方、扎實有力,像楷書—樣的直正、標準,—筆—畫組合在—起形成了端莊大氣的氛圍,不是緊張、做作的端著,而是雍容大度、平和自在的端莊,達到了雅俗共賞、博遠澤長的極致。
一代人熟悉的《讀者》雜志是趙樸初先生題寫的,他也是佛教學者、哲學家、宗教領袖、詩人,他的書體遍布中國的寺廟。其實,要想把書法寫得雅俗共賞,達到學術的制高點,并不是單純一個匠人能達到的,技藝的極致往往是哲學審美思想的高度統一,所以趙樸初的書法有深刻的佛學內涵、書法技術、學術、審美內涵。
不看不知道,—看才發現,北京的文化和歷史就在我們身邊,就在—抬頭的字里行間。牌匾讓這些名字更響亮,也讓名字里的故事傳得更遠、更長。了解了這些故事,當我們再看到這些牌匾,就不再是初相識的生疏和距離,而是久別重逢的親切和貝占近,這就是我們共同擁有的北京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