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潤

老家的晨曦還被舊窗簾擋在外面,和爸爸約好要去爬山。屋子外面,姥姥已經在灶膛掏灰。鐵鏟子和泥灶膛發出的碰撞聲,合奏成了今晨所有聲響里最為親切的一組,伴著我出門的是村落上空的朵朵炊煙。
我是極其希望看到炊煙的,尤其是希望看到夏日清晨里的這種。虛無縹緲的曼妙,裊裊升起的動感,滿是柴草氣息的味道,都在此時此刻喚醒了童年的記憶,酵成了書里說的鄉愁的滋味。上山時,已經有人走在前面,同樣的夏日清晨里,是不能懶在炕上不起床的如我一樣大小的羊倌兒。沒有聲息,趕著羊群,趟著溪水,到附近的小山上或是林子里去放羊。
爸爸說,他小時候放羊的時候,羊兒在小山上吃草,他就自己抱著皮鞭,站在小山上,望著山下越來越多飄起的炊煙,仔細尋找著哪一個是自己家的,哪一個是二叔家的,哪一個是自己的好伙伴的家。觀察后發現,南村的炊煙總是要飄起的早,自己家是北村最早的。很多年后,爸爸發現:這些人家日子過得都不錯,孩子學習也都好。這也應了老人們的話:誰家越是勤快,他家的日子過得肯定越好。
在農村老人那里,炊煙是可以享受交談的生活故事;在孩子的童年時光里,炊煙是應該動身上山務農或是起身讀書的信號;在田園情結依舊濃郁的那些出身農村的都市人看來,這就是文學殿堂里被文字種下的故鄉味道,這就是刻骨銘心、代代相傳的溫暖。
昨天下午,因為屋里悶熱,我就和表弟到姥姥家大門外的石頭上乘涼。幾位早就在那里坐著的老鄉,或者蹲,或者坐在石頭上,三三兩兩的,沒有高聲言語,也沒有什么娛樂消遣,就只是在屋子的陰涼下,看時光緩緩地流淌。這樣的圖景,更突顯了他們經歷的滄桑。路還是那條路,石頭還是那塊石頭,曾經玩耍在那里的童年的身影,已經變成了滿臉滄桑拄著拐杖的暮年老人。
“孩子,你在城里過的好,我們農民的日子不比你們的差啊!”老人說的這番話,我是非常高興的。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日子日漸美好,而且,他們的言談中充滿著對生活的感激。
下山時,不少人家的炊煙已經紛紛升起了,彌漫在晨光下的房屋背靠著小山,變成了水墨畫。遠看,似是山林中的霧靄氤氳。空氣里煙草和灶臺的味道更加濃郁了。
又見炊煙升起,陽光照大地……
(編輯:于智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