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無聲：白石老人的草蟲世界

李自涌

超越古今 草間偷活

齊白石于“草蟲畫”一門，無愧于作為藝術史的壓軸人物。2005年，北京畫院美術館成立，用十年時間為齊白石辦了十個展覽。首個展覽就是草蟲展，名稱叫做“草間偷活”。

看似無聲，卻仿佛可聽見蟲鳴。齊白石的草蟲畫之所以能獨步天下，無非就是一個“活”字。在其筆下，工筆草蟲栩栩如生，形態的逼真無以復加，絲毫不輸于真實世界的草蟲;而他的寫意草蟲雖寥寥數筆，仍生動傳神。更可貴的是，白石老人將大寫意的花卉和工細的草蟲完美結合，不僅將中國畫工筆與寫意兩種表現形式發揮到極致，而且符合他對于中國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雅俗共賞的美學追求。

從1882年臨摹《芥子園畫譜》中的小鳥小蟲，到20世紀40年代因年事已高無法親筆描繪工筆草蟲，齊白石整整畫了50年草蟲。筆者曾經對白石老人所畫的草蟲品種進行不完全統計，多達30余種。不僅有蜻蜓、蝴蝶、知了、蜜蜂、蟈蟈、螞蚱、螳螂、蟋蟀、天牛、蛾、螻蛄、蝗蟲、蜘蛛、水蝽，甚至還有蟑螂和蒼蠅。蟑螂和蒼蠅以前是很難成為畫作題材的，但齊白石將它們描繪入畫。我們在欣賞這類作品時并沒有產生厭惡感，反而覺得生動自然。說到這里，要特別提到兩件作品，一件是中國嘉德1997年秋拍推出的齊白石《蠅》（1920年作），知道它有多小嗎？7×9.7厘米。白石老人在題記中說：“庚申冬十月正思還家時也。四出都門道經保定，客室有此蠅，三日不去，將欲化矣，老萍不能無情，為存其真，陰歷十有一日晨起老萍并記。”之后又補題“此蠅比蒼蠅少大，善偷食，人至輒飛去，余好殺蒼蠅，而不害此蠅，感其不搔擾人也。”讀來十分有趣。這件僅為撲克牌大小的作品，在當年就拍出了19.8萬元的高價。要知道，就在同場拍賣會上，齊白石的另外一件作品，畫了五只青蛙，成交價格也才這么高。無獨有偶，2013年北京保利八周年春拍也見有一件類似作品，畫面上僅有蒼蠅一只，以及題識“白石”和鈐印“齊白石”，成交價51.75萬元，這估計是世界上最貴的一只蒼蠅了吧！或許，正是白石老人對世人所不齒的蒼蠅等都有著“萬物均等”的感情，所以才能以纖細筆墨畫得如此形似且神似，才能讓市場如此追捧而不論題材。

當然，齊白石也畫那些美麗的昆蟲，蝴蝶、蜻蜓、蟬和蜜蜂他畫得最多，他的《荔枝蜻蜓》《雁來紅蝴蝶》《楓葉秋蟬》《藤蘿蜜蜂》賞心悅目。蟈蟈、螞蚱、螳螂、蟋蟀也是他愛畫的，《葫蘆蟈蟈》《鳳仙花螞蚱》《稻穗螳螂》《豆角蟋蟀》等傳世畫作，在今天看來，生活氣息依舊濃厚。

可惜無聲 但有高價

齊白石的草蟲畫，早在上個世紀20年代起，就有明確的潤格：“花卉加蟲鳥，每一只加十元，藤蘿加蜜蜂，每只加二十元。減價者，虧人利己，余不樂見。庚辰正月初十日。”這在當時也是不便宜了。那么，現在我們要買一張白石老人草蟲真跡的話，又要花多少錢呢？

齊白石的草蟲類作品，在目前的市場上，價格排行應當是工筆加寫意優先，其次是工筆，然后是大寫意。先來看最貴的，出自北京保利2015年十周年秋拍的《葉隱聞聲》花卉工筆草蟲冊（十八開），這可是件大貨，15次各種權威出版物的著錄，光齊白石的題識就有18處，也是目前市場上所能見到的同類冊頁中的頂級作品。原為北京榮寶齋藏品，懸掛于榮寶齋貴賓室四十年。1994年為拓展香港業務，榮寶齋將此冊一分為二，首冊十頁在香港拍賣，為藏家霍宗杰投得。1995年秋北京榮寶齋首次在北京舉行拍賣會，剩下的八頁也被霍宗杰拍下，使得該冊頁再度合璧，堪稱一段佳話。最終成交價1.15億元，位列齊白石目前拍賣價格第四位。排名第五位的也是本花鳥工蟲冊（十三開），名為《可惜無聲》，1942年作，為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榮寶齋木板水印的母本，2009年在北京保利獲價9520萬元。

當然，這種頂級作品離絕大多數人太遠了，不具有普遍意義。那么，就讓我們以近兩年來的拍賣數據為例進行統計，供讀者們參考。海內外拍賣市場上出現的署名齊白石的工筆草蟲作品，大概有數百件之多，當然其中魚龍混雜。如中國嘉德春拍的《貝葉草蟲》鏡心，成交價1150萬元。還有北京匡時十周年春拍的《花卉草蟲冊》（667萬元）、榮寶齋（濟南）春拍的《牽牛草蟲》鏡心（575萬元）、北京銀座秋拍的《荔枝蜻蜓》（437萬元）等。能夠查閱到被認為成交價格最低、相對靠譜的作品是香港蘇富比春拍的《紅蓼蜜蜂》，成交價僅為22.5萬港元，當然尺寸也較小，僅為26.5×42.5厘米。其余作品價格基本在一百萬元至五百萬元區間。如果有這方面投資意向的藏家，需量力而行。畢竟，當今藝術市場還是“有漏可撿”，但前提是你的知識在時間上要比別人優先。

在中國美術史上，能集詩書畫于一體，齊白石可以說是前無來者。寫生精準、色彩獨特，而畫意詩情、泥土氣息兼具，白石老人創造出了一個草蟲畫的新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