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北洋水師的幾則傳言

□ 朱文龍

奕譞（中）視察北洋水師后與善慶（左）、李鴻章合影

100多年過去了，甲午戰爭的硝煙雖已散去，但關于甲午海戰的討論卻依然熱烈。真理自越辯越明，國恥當明志圖雪。

“北洋水師在昆明湖練兵”

甲午戰爭之后，民間流傳這么一個說法——“直把昆明換渤海”。

這里的“昆明”指的不是云南省的省會，而是頤和園的昆明湖。據說北洋水師就是在昆明湖練兵的。去過頤和園的朋友都見過昆明湖，用這么小的水域練海軍，不輸給日本人才怪呢。

其實，歷史上北洋水師根本沒有去過昆明湖。真正在昆明湖操練的水師是清朝的“皇家海軍學校”——水師內學堂。

說起來，這個“皇家海軍學校”確實和北洋水師有點兒關系，因為這個學校主要是用來對付北洋水師的。

故事要從1887年說起。這一年，16歲的光緒皇帝親政了。光緒皇帝的父親是咸豐的弟弟醇親王奕譞。兒子親政之后，奕譞可謂志得意滿，沒多久就去了李鴻章創辦的北洋水師視察。此時的北洋水師雖然沒有正式成立，但是已經初具規模，精通洋務的李鴻章為其配備了最好的裝備，招收了最好的士兵。奕譞在滿意李鴻章工作的同時，也發現了一個問題，北洋水師招收的都是漢人子弟，指揮官也都是漢人。要知道，清朝最注重的便是“滿漢之別”，恐懼漢人甚于恐懼洋人，如今這支精銳的部隊全部掌握在漢人手中，萬一他們炮口對準北京城，滿人能抵擋住嗎?

于是，奕譞在回去之后，立馬給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上了個折子，稱需要建立一支由滿族人操控的“皇家海軍部隊”，他建議建立昆明湖水師學堂，只招收八旗子弟，并恢復每年一度的昆明湖水操。

昆明湖水操是清朝的習俗，在乾隆時期，昆明湖就是演練水師的地方，但是由于“承平日久”，這種習俗漸漸廢棄了。奕譞要求在昆明湖練習水師，其實不過是借用這一傳統而已。

早就對漢人實力擴張不滿的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很快批復了奕譞的奏折，為了“對抗”北洋水師，慈禧太后還“下了血本”，把日本國送的一艘輪船轉送給水師學堂作為教學訓練用船，并將這艘靠蒸汽機運行的輪船命名為“永和號”。

不久，水師內學堂正式成立，因其坐落在昆明湖邊上，所以也被稱為“昆明湖水師學堂”。由于其他水師學堂的畢業生都被派往北洋水師工作，所以人們誤以為“昆明湖水師學堂”也是為北洋水師服務的，于是便流傳開北洋水師在昆明湖練兵的說法。

“慈禧修頤和園挪用海軍軍費”

網上流行著這么一種說法，因為慈禧太后修頤和園，挪用了海軍軍費，導致北洋水師沒有錢去英國人手里買軍艦和炮彈，后來軍艦被日本人購入，命名為“吉野號”，這艘軍艦在甲午戰爭中重創北洋水師，讓中國輸了個一敗涂地。其實這種說法很早就有了，流傳很廣。對此說法，人們深信不疑，慈禧太后成了人們口誅筆伐的對象。

但是，當我們翻開史籍的時候，卻發現史實并不是如此。

首先是“吉野號”的來歷。“吉野號”是日本人主動向英國訂購的，并不是清朝政府不要之后才接手的，而且日本人買這艘軍艦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和清朝對抗，而是為了對付俄國人。這是因為當時俄國的太子尼古拉在日本訪問時，被負責警衛工作的日本警察津田三藏行刺，尼古拉保住一命回國之后，日俄關系變得非常緊張。當時俄國海軍實力是世界第三，為了應付來自北方的壓力，日本人訂購了“吉野號”。

北洋水師“致遠號”官兵合影

不過，慈禧太后“挪用海軍軍費修頤和園”還是有點兒影子的。

這個事情仍與醇親王奕譞有關。1887年光緒帝親政，慈禧太后形式上“退休”，海軍衙門大臣醇親王奕譞受命主持頤和園新修。修建頤和園需要籌措大筆經費，接受任務后，醇親王陸續從海軍衙門掌管的經費里向頤和園工程挪款。但是海軍衙門的經費和北洋海軍的軍費不能混為一談。除了挪用海軍衙門的軍費，還采用“海防捐”的形式，就是以海防的名義向社會募集資金，以官銜作為回報，所得之錢除了充當建園經費以外，還有一部分作為鐵路修建的經費。這筆錢原本就不屬于北洋海軍，也沒有打算用于北洋海軍，不能視作向北洋海軍“挪用”。且戰爭爆發后，慈禧還捐了私房錢300萬兩給海軍用作軍費。

不過，歷史上北洋水師的海軍軍費確實被克扣了，但這并不是慈禧太后干的，而是當時的戶部尚書翁同穌。因為翁的父兄曾被李鴻章彈劾過，所以他視李鴻章為“仇人”，六年之間，沒有給北洋水師一分錢軍費。

“亞洲第一，世界第九”

在一些文獻資料中，經常提到北洋水師“亞洲第一，世界第九”的名頭，這個名頭是怎么來的呢?

翻閱資料發現，這其實是各國軍艦噸位的排名，并不是綜合的排名。如果單論噸位，北洋水師的噸位要比日本聯合艦隊大，但是從艦艇質量來看，日本是領先的。而且，就是從噸位來看，在決定性的黃海海戰中，北洋水師參戰艦艇噸位合計32，396噸，日本聯合艦隊參戰艦艇噸位合計40，849噸，北洋水師也在下風。除了令人引以為傲的定遠、鎮遠二艦外，中方其余參戰戰艦排水量基本都落后于日軍。

從武器來看，雙方在黃海海戰主要進行的是炮戰，北洋水師方面雖然有定遠、鎮遠二艦305毫米口徑的巨炮，但是火炮射速方面明顯低于日方，日方裝備的速射炮占據壓倒性優勢。也就是說，火力方面，北洋水師并不占優勢。

綜合上述情況來看，當時真正的“亞洲第一”應該是日本。也正是因為這種差距，讓日本人對北洋水師的態度，由“恐懼”變成了“輕視”。

這一點在北洋水師第二次訪問日本時表現得尤為突出。在北洋水師歷史上，曾兩次編隊訪問日本。一次是在1886年，另一次是在1891年，后一次是在北洋水師成軍之后。這次訪問是應日本方面邀請，北洋水師6艘主力艦在丁汝昌率領下編隊赴日。艦隊在日本受到不同尋常的禮遇：日本天皇親自接見了艦隊高級軍官，雙方互相參觀了對方軍艦。丁汝昌還會晤了日本海軍的創始人勝海舟，兩人甚至互贈刀劍。然而就在這“熱情友好”的背后，雙方卻又都用另一種目光審視對方。尤其是日本，他們發現北洋水師士兵的紀律非常松弛，武器污損不堪，水兵們甚至在炮架上晾衣服，他們看到了戰勝中國的機會，決心要打敗中國。

后來的事情大家就清楚了，4年后的甲午一戰，日本聯合艦隊戰勝了北洋水師，成了真正的“亞洲第一”，并獲得巨額戰爭賠款；北洋水師殘存的主力艦艇也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價值1億多日元，而當時日本政府的年度財政收入只有8000萬日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