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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史記

2019-07-20 09:55:37龐驚濤蔣藍古岳龍
看歷史 2019年7期

龐驚濤 蔣藍 古岳龍

重走“洛克線”:歷史與文旅的世紀對接

從地理學的名義和行走的方法,闡釋“洛克線”的歷史意義,這正是本期主題笄“西行史記”的用意所在。愿我們無論是即將啟程,或者已經在路上,都不失發現和探索美的精神。因為,這正是行走的永恒魅力。

約瑟夫·洛克大概不會想到,在他去世三十多年之后,中國西部康藏地區會成為中國人乃至西方人朝圣一般向往的地方。

這位美籍奧地利探險家在上世紀20年代初在中國西南地區開始的探險和探索之旅,讓這片廣袤而神圣的地區從此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從他發表于美國《國家地理》上的文章來看,這個區域有著耀目于地球之巔的群山、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海子群、豐富而獨有的植物體系以及遺世獨立的民族文化和世俗風情……這些天賜的自然環境和后天養成的人文環境,構成了這塊區域核心的魅力元素。

盡管他丈量貢嘎神山等雪山群高度的數據一度遭到專業人士的否定和嘲笑,但誰也不會否認他這一次“創世紀”般西行的歷史意義。對于這些圣山、圣湖、圣城以及屬地的人們而言,約瑟夫·洛克無疑是一個世外桃源的“闖入者”,但對于外部世界的人們以及歷史記錄而言,他是當之無愧的發現者和推廣者。

受戰亂、文教匱乏等因素的影響,洛克的文章和圖像在當時只被少數人注意到,但這少數人卻對于這塊西南地區的土地的發掘產生著非同尋常的決定因素。從小說《消失的地平線》開始,

“香格里拉”掀起了世界范圍內的尋訪熱潮,拋開地理邊界觀念,它讓中國在世界范圍內產生了強大的旅游吸引力。而20世紀中晚期以來的西部康藏地區旅游熱,洛克是不能忽略的文化源頭之一。

洛克當年走過的這條線路,被稱為“洛克線”,也被譽為世界史詩級徒步線路:從涼山州的木里出發,途經亞丁、稻城、貢嘎三大風景區,其中有沖古寺、貢嘎寺兩大古老寺廟,有三怙主三座神山,東峰為夏諾多吉,海拔5958米,代表密部主金剛手;南峰為央邁勇,海拔5958米,代表大智文殊菩薩;北峰為仙乃日,海拔6032米,代表大悲觀世音菩薩。然后是翻越海拔4800米的兩大埡口(夏洛多吉埡口、日烏且埡口),穿越莫溪溝和日烏且溝,朝拜貢嘎神山,終點是情歌之城康定。

藏區風光

洛克像

稍微留心就會發現,這條“洛克線”幾乎貫穿了四川康藏地區的精華區域,也是四川省在今年4月15日提出的文化和旅游新版宣傳口號“天府三九大,安逸走四川”的核心旅游環線。將近一個世紀之后,“洛克線”的歷史名頭和“天府三九大,安逸走四川”的嶄新口號,完成了文化旅游意義上的無縫對接。

盡管洛克很遺憾地和九寨溝所屬的阿壩藏區失之交臂,但不得不說,他深入到如此壯美而神圣的地區并發現這個區域獨特的美,于他是一個特別的奇緣,于這些地區而言,更是一個特別的機遇。

我們或許會說,山在那里,湖在那里,人在那里,文明在那里,沒有洛克,總會有人走近它們、發現它們和贊美它們。

文明無國界。如果不是洛克,這樣的機緣和機遇或許還要晚很多年才能完成。而洛克在開始他這次西部之行以前,在植物學、地理學方面所做的積累和準備,恰好證明了“機遇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在幾乎沒有向導、沒有翻譯、完全靠徒步穿越的情況下,他的西行充滿了史詩般的悲壯性,不確定的意外和沖突甚至自然災害隨時都在威脅著他和隨行人員的生命。這次西行之旅,注定是“安逸”不了的,至少,在物質的便利和優享上來說,洛克的探險和探索之旅,遠遠不如今天的我們。

事實上,從洛克的文字里,我們讀到的,全是“安逸”,甚至超越于“安逸”這個非常四川地域化的詞語,比如舒適、比如美好、比如純粹……洛克不吝用他所能掌握和運用得到的形容詞來贊美這塊神圣的土地。他的情緒,在將近100年后,還能感染閱讀者,它讓閱讀這些文字的人們相信:只要那些壯美而遺世獨立的景觀還在那里,無論什么時候的行走就都是安逸的,都是有意義的。

今天,當更多中國人借助于洛克的文章和圖像了解到這個地區并產生“安逸走一回”的想法時,他們已經不必受困于交通、氣候、飲食以及語言等因素的影響了。機場、高速公路、高鐵等現代交通體系下的西部之行,確乎便利很多。但“洛克線”的迷人之處,還在于歷史和傳統意義上的徒步發現,在必要的物資、交通和飲食保障前提下,我們需要重新理解,“安逸”在當下的意義,那就是在路上,在那些尋常不可得見的絕世奇景中。

就在四川提出“天府三九大,安逸走四川”的新文旅口號之后不久,一份《四川山地軌道交通規劃環境影響報告書(征求意見稿)》正式公布。該報告明確提出,到2035年,四川將基本形成以山地軌道交通為骨干的川西高原交通體系,實現縣城和(潛在)世界級旅游景點的全覆蓋。在這個報告中,“洛克九百里旅游環線”被正式提出來:稻城亞丁機場一規劃稻城火車站一香格里拉鎮一木里縣一瀘沽湖。新建線路長260公里。

這意味著,“洛克線”從若顯若微的歷史中,開始正式走進四川省政府有意識的規劃。山地軌道交通的建成,意味著傳統意義上的徒步“洛克線”將變成黃金旅游線。

將近一個世紀過去,滄海桑田,洛克當年徒步考察的歷史意義和價值就此顯現。

2019年5月19日,我們一行五人,從成都出發,開始了“洛克線”的世紀重行。在走完成雅和雅康兩條高速之后,我們以慢行者的態度,開始了“洛克”線核心區域的安逸之旅。

“那天晚上睡在帳篷里,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我又回到了那片被高山環抱著的童話之地木里。它是如此的美麗與安詳。我還夢見了中世紀的黃金與富庶、夢見涂著黃油的羊肉和松枝火把,一切都是那樣安逸、舒適與美好。”

約瑟夫·洛克在到稻城途中所寫日記最后一頁上的文字,證明他的旅行是安逸的。他的現場,就是我們今天的現場;而他筆下和鏡頭下的圣城、圣山、圣湖、植物、村寨以及影像下的文化,都是對“安逸”這個四川話詞語的歷史闡釋。當然,還有洛克云南、青海、甘肅話的闡釋,尤其是對納西語言的闡釋,那是他除了歷史、地理、植物等學問之外,在語言文字學上給中國、給人類文明留下的寶貴財富。

“在整個世界里,有什么地方還能有如此的景色期待著攝影者和探險者……”洛克在日記里記下的這句話,像是對今天的我們提前作的一次行走宣言。將近一百年過去,“洛克線”的美沒有改變,而發現和探索美的精神,卻越來越珍貴。

以地理學的名義和行走的方法,闡釋“洛克線”的歷史意義,這正是本期主題策劃“西行史記”的用意所在。愿我們無論是即將啟程,或者已經在路上,都不失發現和探索美的精神。因為,這正是行走的永恒魅力。

洛克之行 始于木里

洛克在稻城亞丁采集的植物標本里,有奇特的紅草和“阿交如交”。它們呈現出來的紅色,宛如飛躍山巔的袈裟,具有無與倫比的王者地位。

洛克鏡頭下的康定明雅貢嘎大雪山

創刊于1888年的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百余年以來從未斷絕對中國的關注與報道,這是基于什么原因?中國幅員廣闊,在19、20世紀之交,中國又是一個內憂外患不斷的國家,自然引起西方世界的極大關注,這種關注有經濟、政治的原因,也有文化的因素——發現異域的奇珍異寶是當時西方的一大熱潮。比如在西北就以考古探寶為主,而在西南最主要的興趣就是他們的植物采集。

歐洲人很早就對“博物學”非常熱衷,收集動物、植物予以研究極為風行,逐步發展到關注異域的人類學、地理學等等。而對于西方人而言,19世紀的東方是一塊神奇的陌生之地,但他們最初的足跡僅限于廣州等沿海港口。鴉片戰爭以后,國門逐步被迫打開,外國探險家們開始由沿海向內陸深入。英國人福瓊受英國皇家園藝學會派遣,首次來到長江中下游地區的浙江、福建、上海一帶,采集植物標本。在1880年以后,首先進入西南地區從事田野考察的有兩類人,一是傳教士,另一類是海關駐內地的官員,因此可以說最初即便是植物采集等“科學”活動,也是西方海外殖民擴張事業的一環。

最早涉及到西南內地的文章,可能是美國《國家地理》里刊登的書摘和書評《揚子江河流域及其周邊地區》。后者是英國女旅行家畢夏普于1896-1897年在長江流域的旅行的見聞與評述。而最早完全以四川為報道對象的文章是英國的地質學家錢博林寫的,他自己創辦有一家地質學刊物。1911年他在《國家地理》發表了《人口稠密而美麗的四川》,在文章中,錢博林盛贊都江堰工程的偉大,又稱四川為“現代變革開始的地方”。

然而無論是畢夏普還是錢博林,他們的文章都不及美籍奧地利探險家約瑟夫·洛克介紹四川的文章在西方世界有更大的影響。洛克1922年受美國農業部派遣到中國尋找抗病毒植物——大楓子樹,同時接受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的資助,收集植物、動物標本,于是有了他兩次的四川之行。1928年至1929年他進入四川探險。1928年6月,洛克帶領21位納西族隨從,由木里(現四川省涼山州木里縣)深入貢嘎山腹地徒步穿越,到達稻城、亞丁地區,成為到訪此地的第一個西方人。此次探險中,洛克收集了3000多種植物標本、700多種飛禽標本,拍攝了240幅彩色照片和503幅黑白照片。隨后,美國《國家地理》連續刊載了洛克關于稻城、亞丁地區的文字和圖片,在美國乃至歐洲引起巨大轟動。這些文章每篇稿酬高達1500美元,這在當時是一個異常豐厚的數字。

洛克是美籍奧地利人,父親是一個伯爵的仆人,伯爵喜歡探險,寫有幾本探險作品,這對洛克可能有很大影響。后來他在夏威夷任教期間寫了很多篇植物學文章,但在西南地區生活27年卻無一篇植物學文章。他在《國家地理》上發表了10篇文章,從1924年到1935年,洛克寫作了9篇有關中國西南的文章并配以大量的黑白和彩色照片,將這個神秘區域呈現給了世界。

洛克被稱為“荒野中的紳士”,也許是中國西南地區成就了洛克的氣派。他在荒野里也要鋪桌布,用高腳杯喝葡萄酒,坐舒服的椅子,播放留聲機里的高雅音樂(他喜用音樂來吸引聽眾從而拍照)……他是語言學天才,對人類學、民族學、語言學等等有所貢獻。他在《國家地理》上發表的文章,不但達到人類學家的記錄現場的專業要求,而且對于后世的研究意義深遠。

另外,洛克在卓尼、迭部等地拍攝了大量照片,留下了許多記錄當地社會、自然的文字資料。在1928年11月的《國家地理》上,他用46個頁碼、49幅圖片的篇幅對卓尼土司楊積慶管轄的禪定寺卓尼版《大藏經》以及卓尼的民俗和優美風光進行了全面描述。顯然,他的興趣完全轉向了人類學與地方文化。

1949年7月,洛克離開中國,回到夏威夷,把全部的時間都用在采集植物標本和研究納西學、納西語言上,他把納西文字典交給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希望在他79歲生日時看到字典的出版發行。1962年12月5日,他因心臟病發作離開了人世。但他在幾位與西南有關的植物學家當中,命運是最好的一個。

值得注意的是,洛克對很多山峰高度的測量,從來沒有正確過。在1930年的美國《國家地理》雜志中,洛克聲稱位于青海的阿尼瑪卿山高29661英尺,比珠穆朗瑪峰還要高。20世紀70年代中國學者確立了阿尼瑪卿山的精確海拔,為6282米(20730英尺),比珠峰的8848米(29198英尺)矮得多。以至于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社再也不敢輕信洛克后來的那些“偉大的地理發現”,比如1930年2月27日,他給《國家地理》雜志社發電,稱“明雅貢嘎山為世界最高峰,高30250英尺”。到1930年10月,他立即修正了這一數字,確定為25600英尺,但仍比實際海拔高。這位自稱“博士”的洛克,竟然不使用經緯儀,由此造成了他的一系列探險史上的笑話。

洛克繪制的地圖

散落在雪山之中的圣城

在約瑟夫·洛克的探險記錄里,四川藏區是一片神秘而美麗的圣地。

稻城:六江的中心

從地理意義上分析,稻城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它正是處在幾個重大的地理和文化版塊的銜接點上,把四川、西藏和云南的藏區連接起來。從地圖上,由西向東,怒江、瀾滄江、金沙江、雅礱江、大渡河、岷江依次排列,如幾根并列的琴弦,被粗獷的風頻繁撥動,錚錚作響。而在這些河流環環相叩的廣大流域中,稻城剛好處于它們的幾何中心——祖先們機敏地揀選這里作為定居之地,也許就是為了在寂靜的草房里時刻傾聽河流的鳴唱與萬物的喧囂。

稻城又是極遠之地——無論從成都、拉薩還是昆明出發,到達稻城的距離幾乎是相等的,而且,那注定是一條不平凡的路,反反復復的雪山河流,像晶瑩剔透的蓮花瓣,把稻城層層包裹起來。稻城就隱藏在沒完沒了的雪山背后,遙不可及,仿佛真是麥穗的層層包裹中隱藏的一顆潤如珠璣的稻米,或者,躲在層層疊疊的樹枝間的一個安靜的鳥巢。這是許多人至今對稻城感到陌生的原因。通往稻城的道路沒有捷徑,只有同時具備了勇氣和堅韌的人,才能得到道路的信任,對他網開一面。所以,進入稻城的人是經過篩選的。這使得在這個地域晃動的人影和扎根的文化具有了某種精華的性質。

1928年8月,美籍奧地利探險家約瑟夫·洛克第二次進入亞丁地區,進行了為期十余天的考察。洛克搜集了當地許多從未被命名的動植物標本,繪制地圖,還撰寫了《貢嘎嶺香巴拉,世外桃源圣地》一文,拍下了76張圖片,其中彩照有43幅,他在文章開頭激動地寫道:“在整個世界里,有什么地方還能有如此的景色等待著攝影者和探險者……”

藍月山谷(高秀清攝)

1928年下半年,洛克打算再次探訪亞丁貢嘎嶺山脈。這第三次渴望進入亞丁的愿望,被當地土匪終止了。因為他們認為洛克之行觸怒了山神,降臨的冰雹砸死了很多青稞。他們發出了威脅:如果哪個外鄉人膽敢進入這個地區,在被搶掠一空后會被殺掉。

洛克不得不考慮另外一個更偉大、更艱巨的探險:穿過木里,去拜謁木雅貢嘎。

沖古寺的守望

我們幾乎沿著與洛克90年前相同的道路,重復著相同的動作,在馬背上顛沛著,向山下走去。中間的90年時光似乎被抽空了。在這些宏大的景物面前,無論洛克,還是我們,都那么渺小,像風中的花絮,轉瞬即逝。穿越樹林,抵達永恒的卓瑪拉錯。

初夏的湖邊,茂密的林木層層疊疊地向湖邊撲來,聲勢浩大,像趕赴一場盛大的集會。如果是秋天,那些林木的絢爛的顏色,將從雪山的背景下跳躍出來,使卓瑪拉錯成為一個巨大的調色盤,從山谷間吹來的風,會打破湖水里的顏色秩序,閃現出跳躍支離的風景。這使我想起一位朋友的話:大自然在選擇實用的同時也沒有放棄審美。它對自己的一切已經做了理性的權衡。它們中的一些色彩有助于對光的吸收,同時另一些也用于遮蔽多余的陽光。這些看似漫不經心的色彩運籌,充滿了整個宇宙中的平衡、對稱和神奇的自我稱量、自我調整。它們知道自己在哪一個時刻歸隱山林,又在哪一個時刻浮上表層。植物的智慧超過人類,因為它放棄了虛假的自尊。它們在必要的時候會毀掉自己精心建造的采光系統,以格外謹慎的態度對待即將出現的嚴冬。從斑斕秋色里可以抽取結論:每一片樹葉都有自知之明。

而現在,絲綢般光滑的卓瑪拉錯空空如也,像一面未曾破碎的鏡子,只有仙乃熱巨大的投影,完整無缺地在水面上飄浮。這使我們需要重新估計它的重量——它看上去似乎比白綢編制的哈達還輕,同時,使我們有了一個新角度來觀察仙乃熱——像拾起一段難以置信的記憶。我們曾經從它的腳下經過,對它頂禮膜拜,而此刻,它以水為媒,再次向我們顯形。這證明了它的無所不在——它可以出現在任何一個愿意出現的地方。

通過洛克的筆記,知道沖古寺在卓瑪拉錯的下方等待我們的到來。以一座香火繚繞的古寺作為我們轉山之旅的結束,應當說別具深意。那古寺仿佛一個容器,剛好可以放置虔誠。

洛克說的那片落葉松林,勢力龐大,把卓瑪拉錯和沖古寺嚴嚴實實地包裹其中,使它們彼此不能相望。在神山腳下,不到4000米的海拔上,落葉松林得以見縫插針,肆無忌憚地瘋長。這使我們只能看到風景的局部,它壯觀的整體,總是分期分批地、一節一節地呈現。這增加了景物的神秘性,并且使它永遠像電影一般層層推進。我從藏民那里得知,幾十年前,這里的植被不像今天這樣茂盛。洛克在自己的筆記中也證實了這一點,他強調過,那片樹林并不算高,這使洛克看到的景象與我們有所不同。騎在馬背上,我始終在想,究竟有哪些被高高的樹林遮蔽的事物,會向洛克展現出來?那片樹林就像一片尚未漲起的潮水,沒有淹沒大地上的事物。裸露在外的事物,可能包括一些動物、巖石、民居、寺廟。對于我們而言,只有具備了更加敏銳的目光,才可能在九十多年后,在濃密的夏日樹林里,把那些事物,一一辨認出來。

或許,洛克早就遠遠地看見沖古寺了,陡峭的山勢,和低矮的樹林,使他的目光可以投放得更遠,而我,在走出樹林,走到一個較大的空場時,才看見那座古老的寺廟——我比洛克目睹沖古寺的時間,不僅晚了九十多年,那片密密麻麻的落葉松林,進一步延緩了它的到來,使我們成為名副其實的遲到者。著名的沖古寺,被蠻石砌成的墻圍成一圈,與我的想象大相徑庭,從外面看過去,更像一幢普通民居,不像著杰寺和邦普寺那樣雄渾壯麗。然而,它卻是一座建于元代的格魯派寺廟,一座典型的中世紀寺廟,如同一位法力深厚的老僧,不露形跡地,隱身于深山之中,只有心誠的人,才找得到它。它粗礪的蠻石立面與光滑的卓瑪拉錯,安詳的氣質與湖畔叢林在風中的喧嘩,剛好形成反差。卓瑪拉錯的反襯,使它的內斂顯得更加尖銳。我覺得,與那些金光奪目的宮殿式的廟宇相比,這種樸素的外形,與它的地位剛好相合。它不僅顯示了宗教崇高、莊嚴的內涵,更展露了它樸素、內斂、溫和、平易的氣質。它不僅令信徒們匍匐在地,頂禮膜拜,而且,它更像母親,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動聲色地照顧著我們,令我們倍覺溫暖和安妥。與都市里那些盛氣凌人的高樓大廈相比,這座平淡無奇的寺廟顯然更加高貴,它更像是大地的產物,它的內部深藏一種征服人心的力量。

稻城亞丁

一場大火幾乎使整個寺廟毀于一旦,它幾乎灼傷了昂旺江措老人的眼睛。那大約是1947年或1948年,那時昂旺江措還是個孩子。他的父親是沖古寺的雜役,子承父業,他四歲起就成為“扎巴”,在沖古寺充當雜役。有一天,他看見一道強烈的閃電出現在寺廟上空,為寺廟引燃了一場大火。陰晦的雨天里,寺廟周圍所有的事物都被火光照亮,包括從寺廟里四處奔逃的喇嘛。但昂旺江措站在那里,一動沒動。他的目光被一片明亮的火焰吸引住了,在他眼里,那火焰既恐怖又好看,像一個怪獸,用貪婪的舌吸食那座房屋,寺廟似乎是它的食物,它喂飽了它,使它不斷壯大。它的體積迅速膨脹,轉瞬之間就覆蓋了整座寺廟。昂旺江措老人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沖古寺共有七間房屋,火焰就從最邊上的一間蔓延過來,向寺廟的中央靠攏。在中央的大殿里,供奉著功珠江措活佛的金身,我沒有找到關于功珠江措活佛的記載,但在橫斷山脈地區的藏民中,他的威力得到普遍認可。當火焰接近他的金身時,奇跡發生了——那火焰開始止步不前,然后,慢慢地,偃旗息鼓,一點點暗弱下去,直至消失。昂旺江措親眼目睹了這一場景,他驚呆了,跪在地上,面對功珠江措的神靈拼命磕頭。

800年的沖古寺,在最近100年中,就經歷了幾次轉世。這使我們無法看到一個與洛克眼中相同的沖古寺。站在院子里,目睹這座樸素的中世紀建筑,我的內心深感遺憾。沖古寺正在修繕,建筑的外面箍上了一層腳手架,有紗網蔓延其間,像一襲襤褸的僧衣。沒見到僧人,只見到工人,在上上下下忙碌,當我們端著相機走進院子時,他們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我們。我沒有進去,這顯然不是寺廟應有的氣氛,它看上去更像縣城里的一處工地。但這絲毫無損于沖古寺在我內心里的地位。或許,沖古寺的外殼,正在經歷一次脫胎換骨的歷練,但無論如何,這荒山古寺,早已歷練成精,時世無論怎樣變化都將無損于它的毫毛。

昂旺江措的父親看見洛克一行走進沖古寺。他從未見到過洋人,所以他擠在圍攏的人群里,仔細打量著這個長相奇特的人。那時昂旺江措還沒有出生,所以他沒有見過洛克,但他父親那一代,許多人見到過洛克。于是,洛克的故事就在村子里留了下來,一直延續到今天。

活佛把自己的居室讓給洛克住,那是這個寺廟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房間。“天花板和墻壁都繪有圖案。房子上有法座和床,上方掛著一些唐卡,畫的是黃教創始人宗喀巴。房間左邊有一扇門,里面是一間很小的密室,供有佛教的本尊護法神。柏樹燃的煙霧從沒有玻璃也沒有紙的窗戶、從地板上的每一條縫隙滲進到洛克的房間來。”

猛董風光(高秀清攝)

根據洛克的追述,寺院的喇嘛對寺院的歷史一無所知,只是說沖古寺一定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實際上它的歷史達800多年)。僧人們帶著洛克和喇嘛向導參觀了寺院。洛克準備了一些面值50美分的銀元,分別作為禮物發給寺院的僧人。“在主殿里有四個經堂,其中一個經堂里供有一尊塑像,面目猙獰,有很多手臂(時輪金剛),在外面的柱子上掛著過往香客留下的供品:手鐲、耳環、珠子、羽毛、鈴鐺,甚至還有頭發,沒有一樣是好看的。念經的喇嘛穿得破破爛爛,上面沾的酥油蹭得油光光的,他們的僧袍既是毛巾又是手帕。”

扎西宗本的名字被再次提到,喇嘛們說,每發生一次雪崩,土匪就洗劫一次寺院。向導一再催促洛克離開沖古寺,但洛克拒絕了,他要等到完成考察任務再走。在這里,洛克心懷忐忑地住了三天,采集植物標本,并拍攝大量照片,完成任務之后,洛克帶著他的探險隊,分秒必爭地離開沖古寺。

離開沖古寺的洛克,遠遠地望見亞丁村如嬰兒般蜷伏在山谷深處。那時他還不知道,1929年,他會收到木里王的一封信,同時附有扎西宗本的一封信。那時他正打算第三次前往貢嘎山考察,而扎西宗本則向他正式發出了死亡邀請——如果他膽敢再次踏上貢嘎山一步的話。理由是他的這次轉山,已經惹怒了山神,冰雹襲擊了貢嘎嶺,摧毀了東義土司地盤里的青稞。信中宣稱他們已經有兩千人進入永寧境內。那一次,洛克匆忙結束他的考察,招募了22個水性好的居民,花了整整兩天時間,用150只羊皮筏,不分晝夜地泅渡,才把他的馬匹和全部輜重,渡過湍急的金沙江。

洛克與藏民合影

洛克與藏民合影

從山坡上看,亞丁村已經伸手可及。但扎西宗本獰厲的面孔已經讓洛克望而生畏——盡管此時的洛克還沒有收到死亡邀請,但死亡可能隨時隨地不期而至。他不能把希望寄托于扎西宗本的仁慈上,就這樣,他與亞丁村擦肩而過,此后,再也沒有機會抵達這里。

與洛克相比,我們的心情更加從容淡定。一個小時后,我們離開這座寺廟。騎馬下山的時候,沖古寺和仙乃熱出現在一個鏡頭里。這是一個多么完美的結合,我們幾乎可以聽到不同居所里的神對話的聲音。不需要破解它們的語言,但它肯定存在,像風一樣,永不消失。

但這個鏡頭一閃即逝。我們再度被無邊的落葉松林包圍,直到寬大的喬木開始出現,我們知道,海拔已經降下來,離亞丁村近了。天色已經變得昏暗,村莊的輪廓正一點點隱去,我知道,在黑暗的內部,一個又一個的火膛,正越燒越旺……

九龍:“猛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1929年3月,高山杜鵑漸漸吐出了新芽。經過精心準備,約瑟夫·洛克從云南麗江出發,沿康東茶馬古道進入九龍縣去往木雅貢嘎山考察。值得注意的是,這是洛克第三次穿越9000平方英里的木里進行探險考察。第一次是1928年4月~9月,第二次是1928年11月~1929年2月,第三次是1929年3月~8月,他到達了木里康塢大寺及時咚海子地區,同時由麗江到九龍、康定的茶馬古道延伸到了木雅貢嘎山。

離開洛克的福地木里,在進入九龍縣的第一天當晚,洛克記錄道:“那天晚上,睡在帳篷里,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我又回到了那片被高山環抱的童話之地——木里,它是如此的美麗與安詳。我還夢見涂著黃油的羊肉和松枝火把,一切都是那樣安逸、舒適與美好。”這與其說是一個孤獨旅人的夢,不如說是他對木里之行的美好總結。

對于橫斷山區見多識廣的洛克,離開木里之后,卻突然被猛董的大美深深震撼了。后來他將此次探險經歷和多幅圖片發表于1930年2月的美國《國家地理》上,題為《光輝雄壯的木雅貢嘎》,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景色,就拍攝自九龍縣三巖龍鄉。洛克在文章中這樣描述九龍猛董:“世界上風景最美麗的、其它地方永遠也無法找到。”

他細膩描述了自己與猛董的相遇:“它是深藏于雪山森林中的小村莊。這里有珍珠白玉般的神山、有傲視蒼穹的萬年雪山,有平靜如畫的美麗湖泊、有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有神秘的古廟壁畫、有奇異怪狀的溶洞、有川滇藏必經的茶馬古道、有眼花繚亂的奇花異草、有雄奇的雅礱江大峽谷、有各種珍禽異獸、有悠悠的藍天白云、有朦朧的云霧繚繞,這里不僅是絕好的風景區,而且更是世界僅有的觀景臺,往西南望去,草原牧場無邊無際,千里蒼山,目不暇接;往西北望去,萬水千山,煙波浩淼,壯麗無比;往東北望去,山勢壯麗,風景如畫,展示亞洲櫟樹公園的風采;往東南望去,雄偉的橫斷山波浪起伏,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從此,猛董之名在“洛克木雅貢嘎朝圣之旅”道上異峰突起,開始為世界知曉。

研究藏族文化多年的紅音博士告訴我“猛董”這一地名來自古藏語記音。“猛”有“凹凸之凸起”的意思,“董”是高的意思。合而觀之,“猛董”即高高的凸起之山。

猛董景區距離九龍縣80公里,依偎在雅礱江畔的高山峽谷中,總面積937平方公里,海拔2550-5600米之間。在落差達4000多米的雅礱江大峽谷之間,分布有萬年雪山梅地貢嘎、勝西天瑤池的伍須海、七色海、長海等高山湖泊,織錦一般的瀑布和花原綠野、牛羊成群的日魯庫草甸,以及原始森林王國瓦灰山……此外,境內聚居著古老神秘的西番人、木雅人,其獨特的民俗亦充滿了魅力。

洛克仔細打量與世隔絕的猛董:

“猛董這個沉郁的村落里住著普米人,村里的用水都是由女人們從腳下上千英尺的地方提上來的。取水的路上需要翻越陡峭的支脈,沿著‘之字路線走到另一處溪谷,然后再花上兩天的光景翻越一個名叫羊尾溝(Yangwe Kong)的山谷,極為不易。而也正是在羊尾溝,我們發現了一些定居在此的漢人。自打從云南啟程上路,這還是我第一次碰到漢人。”

在一個雨水豐沛的山村,婦女怎么可能跋涉幾千英尺從山下背水上山?估計洛克抵達猛董時,剛剛處于春旱時節吧,婦女們背負的是必需的米、油、鹽之類的生活物資。猛董這一高山地區,只能種土豆之類的作物。但洛克的其他記錄畢竟是真實的,這恰恰佐證了九龍縣作為藏彝走廊的過渡地帶,漢族商人、工匠進入這一茶馬古道定居、繁衍的歷史。

“云煙如霧汽般從谷底升騰而起,如同成綹的棉花從連綿起伏的群山上垂掛下來……”但橫斷山的氣候是多變的,突然大雪連綿,暴風雪肆虐。對于民族學異常敏感的洛克,在筆記里記錄道:

“這是1929年4月的最后一天。卓多朗埡口海拔14800英尺,是我們前往木雅貢嘎這一路上所見海拔最低的。閑言少敘,積雪雖厚,我們最終還是成功翻越了卓多朗埡口,進入布魯都山谷。卓多朗埡口可以說是天然的民族分界線:普米人住在南邊,而藏人住在北邊。

漢人的地方長官就在九龍縣,我們在這里安營扎寨住了幾日。營地緊挨著一條不知名的河,我管它叫九龍河。大家借這幾日歇息、休整,沖洗相片,把物品也整理了一番。”

鑒于探險隊騾子不斷死亡,洛克不得不派遣探險隊隊員去九龍縣購買牦牛,用以抵抗崎嶇山道的威脅。碩大的牦牛牽回來了,他未必知道,這體格最為強壯的藏區牦牛,正是九龍縣的本土牦牛。

猛董古廟壁畫(高秀清攝)

無限風光在險峰。渴望抵達猛董,如今需要搭車先到三巖龍鄉,然后騎馬走一天路程,翻越好幾座極高山方能到達。從三巖龍鄉通往猛董的道路非常崎嶇,但高山杜鵑、冷杉與海子交相輝映,峰回路轉,綺麗的景致就在每一道轉折里緩緩打開它的絕世容顏。

遙想洛克的騾馬隊伍,馱著洛克的浴缸、沙發、行軍床、葡萄酒、帳篷以及沉重的干板照相機,如何在山間艱難蛇行?但興奮的洛克不斷為猛董的景色所打動,移步換景,他的眼睛熠熠生輝,全無勞頓之苦。

洛克探險隊行走的這一線多種植物呈立體分布,加之雨量充沛、氣候宜人,長達一丈長的松蘿隨風飄垂,恍若仙境。多年以來,這里就是川滇茶馬古道的鎖鑰之地。景區內有神奇的麥地貢嘎神山、珍珠般瑰麗的高山海子、茂密的原始森林、豐富的野生動植物資源,是九龍縣重要的生態旅游景區之一。

希爾頓在《消失的地平線》一書之中,著力描繪了“藍月”這一狹長的山谷地帶,有人認為藍月山谷應該是有秘境九龍的影子,而這其中的代表景點就是伍須海。反過來分析,我認為當年洛克一行,應該抵達過伍須海。

伍須海籠罩在一種林木的本質香味中。像一根翠綠的腰帶,逶迤在森林峻嶺中,湖水隨天色變化出或深或淺的藍和綠。湖水被高山環抱,南面是連綿起伏的12座仙女峰,春、秋、冬三季均覆蓋積雪,尤其是北面的扎西普讓大雪山,每當太陽躍出山巔,金光沐頂,絢爛壯麗。南北湖畔是繁花綠野的草原,北面的草原還彎彎曲曲流淌著來自雪山消融的河水,宛如丹青妙手的枯筆。東西湖畔至半山,垂直分布著高山苔蘚、杜鵑叢、冷杉林、落葉松等,許多珍稀動物出沒其間。

這就是香格里拉的“藍月”谷地。

猛董、日魯庫、長海子、伍須海,不僅是被洛克譽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直到現在,還有很多驢友、攝影家不知藏在深山中的猛董究竟是怎樣一副容顏。在我眼里,這是一個藏匿在香格里拉深處最后的神秘之地,一個拒絕庸脂俗粉的圣潔之地,也是橫斷山最深處的世外桃源。

百年前的九龍碉樓

最綺麗的景色,唯有那些不畏艱險者,方能領略!

值得強調的是,洛克的木雅貢嘎朝圣之旅,既是穿越香格里拉核心區域的一條線路,也與藏彝走廊的黃金礦藏的分布點位相互重合,九龍縣不少著名寺院,比如九龍縣著名的華丘寺,就鎮守在金礦脈之上,由此構成了一條真正意義的“黃金朝圣之旅”。

洛克拍攝的九龍碉樓

民國《九龍縣圖志》記載說:“(九龍)縣治以東踏卡河、三埡河沿岸產金,以羊房子、廟子坪、毛姑廠、淇木、洋橋、龍達等處產量豐富。所產有沙金、山金之分。計洋橋、龍達二廠常數萬人開采,據金廠委員夏瑚云介紹,此礦挖之愈深產量愈豐。惟水出無法罅,若有新式吸水機吸水,當為西康極富之礦。縣治以西八阿龍產金。”(《雪域西藏一西藏黃金的歷史與地理》,任新建著,巴蜀書社2003年12月版,第102~103頁)

根據近年四川省核工業局的地質調查,九龍縣以金礦、鉛鋅礦聞名,而以俄爾、大菩薩山、包山金礦最為有名。九龍縣的黃金礦藏,約占四川省金礦資源量的七分之一。

從木里通達九龍、康定的茶馬古道,也是約瑟夫·洛克的朝圣之路,更是富含著黃金礦藏的多維景觀大道,她以尚未示人的絕世姿容,隱匿在藏彝走廊深處。

九龍藏語稱“吉日宗”,并有“奇卜龍”、“結署絨”之稱,含義為“八角”,1926年復置九龍縣,屬西康政務委員會轄。這距離洛克一行抵達規模甚小的縣城門口,才剛剛過去三載。

在洛克眼里,亂石堆砌而成的八角形狀的碉樓,成為了本地最大景觀:“九龍縣地方長官的住處,當年曾是嘉絨土司的宅邸。如今看來,這‘壘石為室建起來的寨房顯得陳舊破敗。這位地方長官人挺友好,也見多識廣,常常是喝完這杯酒還沒睡醒,又去赴下一個宴席。地方官住所對面的那個村落叫大鋪子(Taputzu),也就是“大商鋪”的意思——我從沒見過這么古怪的村子:村里隨處可見高高的石碉,還有方形的寨房——它們也是石頭壘起來的。這些遺跡在一次又一次的地震中哆哆嗦嗦,看上去搖搖欲墜,村里人對此卻好像毫不在意,也不擔心它們有一天會不會塌下來砸中自己的房子。”

“每一條進村的路上都立著一座八角柱體的石碉,個個都有幾百年的歷史。也許是因為嘉絨老土司對這一帶缺乏安全感,又或者是因為鄉城等地的外來劫匪總是一再侵擾這里,總之,嘉絨土司最后命人建了這些石碉。”

“還有另一種說法,說這些石碉是出自老納西土司一木天王(MutienVv-ang,木增)之手,畢竟他曾經征服過這片土地。不過后者的真實性在我看來值得懷疑:納西土司在木里以及西南地區其他地方建造的那些塔,我見過不少,可它們的建筑構造跟這里的石碉完全不一樣。”(《發現夢中的香格里拉》,約瑟夫·洛克著,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16年7月版,第230-231頁)

碉樓也稱“邛籠”,是“大鵬鳥居住之樓”的意思。這是藏彝走廊之間多年戰爭的產物,以此獲得戰爭制高權而建造。保衛家園是碉樓群誕生的根本動因。一般構造為底平面,呈四方形,也有六角形、八角形和十二角形的。分三層,上層放置糧食,中層住人,下層是畜廄。下層墻厚逾三尺,用碎石和黃膠泥砌成,外形堅實穩重。最多達13—14層,高十余丈。藏羌建筑以碉樓、石砌房、索橋、棧道和水利筑堰等最著名。如今丹巴縣堪稱碉樓博物館,有“千碉之鄉”的美譽,殊不知僅僅在百年之前,九龍縣高達十幾米的古碉樓已經讓洛克驚嘆不已。

在洛克拍攝的大鋪子一線的碉樓照片里,這無疑是九龍縣迄今發現的第一張歷史照片。可以發現縣城門口的斜坡地帶分布有5座以上的石雕,居中最高一座當在10米以上。從照片上看,碉樓頂部已經部分頹塌,似已無人居住。但亂石、泥土修造而成的碉樓,往往歷千年風雨而不倒,恰恰具備抗擊一般地震沖擊波的奇妙能力,這又是洛克沒有徹底明白的藏區建筑奧妙。

如今在大鋪子一帶,綠樹婆娑,河水泛著清波匆匆流去,早已經沒有碉樓的半絲蹤影了。小河邊唯有一棵須兩人合抱的參天大樹,默默見證著白云蒼狗的歷史。

神山的歷史影像

貢嘎、仙乃日、央邁勇、夏諾多吉,當洛克作為第一個西方人到達稻城亞丁境內,看到的就是這四座神圣的雪山,他采集動植物標本,繪制地圖,用彩色膠片和紀實文章將亞丁圣境記載下來,并推薦給了全世界的探險者。

毫無疑問,希爾頓的小說《消失的地平線》(也名《失落的境界》)中有關尋找終極烏托邦的內容,是在洛克探險記錄的影響和啟發下寫成的,尤其是洛克對位于四川西部的世外神山——木雅貢嘎和仙乃日、央邁勇、夏諾多吉的探險考察,為希爾頓勾勒的“香格里拉”版圖,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想象。洛克是歷史上第一個到達稻城亞丁境內進行探險的西方人,也是第一位在稻城亞丁境內采集動植物標本、繪制地圖、用彩色膠片和紀實文章將亞丁圣境記載下來推薦給全世界的探險者。

1928年6月13日,洛克率領36匹騾子和馬,還有21個隨從,離開木里,經米譯嘎山至蘇曲河,翻越海拔4985米西沙山脈走進了稻城亞丁境地。

一個晴朗的夏日,一陣山風廓清了厚厚的山霧,洛克突然看到這樣的景象:夏諾多吉雪峰像一艘潔白的帆船自云海里晃動,似乎馬上就要駛向天國……在洛克眼中,夏諾多吉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它似乎不是大地的一部分,而是天空的擺渡者。所以,它并不出現在一個固定的位置上,而是根據自己的意愿出現、消失。這增加了它的神秘性,并且讓洛克產生了一種恍惚感。它的出現完全是一種偶然。圣山顯現,根據藏人的習俗,這表明了神山對外來者的某種青睞。它并不像某些土司那樣對洛克的到來持懷疑態度——這曾讓這個洋人吃盡苦頭。所以在那一刻,洛克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夏諾多吉雪峰,內心突然感到某種疼痛——因感激、崇敬和幸福而生出的疼痛,在經歷了漫長的艱辛跋涉之后,夏諾多吉比孤獨更孤獨,或者說,它才是孤獨本身!

亞丁三座神山全名叫念青貢嘎日松貢布,是小貢嘎嶺上最突出的三座山峰,屬于橫斷山系沙魯里山脈南延的分支。貢嘎日松貢布是藏語所說的“終年積雪不化的三座護法神山圣地”。它們相隔很近,但主體又互相獨立,呈“品”字形排列,而每座山峰之間的距離又奇跡般地幾乎相等。北峰仙乃日海拔6032米,巧合的是,南峰央邁勇和東峰夏諾多吉海拔都為5958米。

這三座雪山佛名三怙主雪山。在博大繁雜的神山體系中,類似的三怙主雪山其實不是惟一的,因為在甘孜北部的爐霍縣就還有一個。但由于貢嘎日松貢布獨特的山形,被賦予了神奇的宗教意義。據歷史記載,公元8世紀,藏傳佛教中的蓮花生大師為貢嘎日松貢布開光,以佛教中除妖伏魔的三位一體菩薩:觀音、文殊、金剛手分別為三座雪峰命名加持,仙乃日為觀世音菩薩,央邊勇為文殊菩薩,夏諾多吉為金剛手菩薩。貢嘎日松貢布也由此蜚聲藏區,在世界佛教二十四圣地中排名第十一位,“屬眾生供奉朝覲積德之圣地”。

洛克鏡頭下的貢嘎嶺觀音山

央邁勇的壯美和仙乃日、夏諾多吉相同,云霧繚繞的雪峰映入眼簾,冰晶玉潔的央邁勇傲然于天地之間,它很不容易現身。偶爾在陽光下露出黃褐色的巖石真容,狂風撕扯著山巔的積雪,化作一匹綺麗的旗云……

洛克在日記中寫道:“夜幕降臨了,我坐在帳篷前面,面對著藏民們稱為夏諾多吉的巨大的山巒。此時云己散去了,雷神的光彩呈現在眼前,那是一座削去了尖頂的金字塔形的山峰,它的兩翼伸展著寬闊的山脊,像是一只巨型蝙蝠的翅膀……謝熱日峰這座外形像是一個巨大寶座,好像是供活佛坐在上面沉思用的——它真像是藏族神話中天神的椅子……”

“在我面前的晴朗的天空襯托下面,聳立著舉世無雙的央邁勇雪峰,它是我見過的最美的雪山。”

洛克鏡頭下的瀘沾湖

洛克鏡頭下的瀘沾湖

亞丁沒有用華貴的物質招搖,但人們還是趨之若鶩。像風的漩渦,一個隱約的人流環繞在稻城——特別是念青貢嘎日松貢布的周圍,它的構成元素是無窮無盡的朝圣者。他們雙手和膝蓋上綁著用動物皮革鞣制的護具,一邊念誦著“真寶言”,一邊讓身體如飛鳥投林般撲向灰色的、凸凹不平的地面,而他們的頭顱卻在保護之外,額頭上,大都擁有一個明顯的繭痕,那是他們共同的標識,緣于他們沿途中循環往復的磕頭。那厚厚的繭痕,便是大地的賜物。詩人于堅把它稱作“無上光榮的印記”,因為它像勛章一樣,表明了一個朝圣者的履歷,當他們重返故鄉時,人們會對他們肅然起敬。轉山是辛苦的,他們一天只抵得上汽車15分鐘的路程,這不僅是身體的煎熬,更是內心的磨煉。他們把自己的身體變成一把折尺,一點一點地丈量沿途的曲折坎坷,更重要的是,這條路沒有止境,一個人的生命有多長,這條路就有多長,丈量單位不是里程而是歲月,但是,從沒有一個人退卻,在整個區域的歷史上,一個這樣的人也看不到。人們就像忠于職守的表針一樣,圍著一個共同的圓心轉動,人們的生命,也在轉動中一點一點耗盡。但是這個隱約的人流,不會因一個人的死亡而終止。只要神山存在,它就永遠存在,稻城亞丁就不會在視野中消失。

作家祝勇說,時間像篩子一樣把生活中一些細節無情地篩走了,只留下粗大的記憶片斷和傷痛的顆粒。正如一個旅途中的人,他對經過的道路和村莊,翻越的雪山和跨過的河流,遇到的野獸和女人,多年以后也只能想起一些零星的場景和刻骨銘心的溫存。那么,如果我是約瑟夫·洛克,我一定不會忘記1928年目睹夏諾多吉的那個寧靜的午后,在風雨中日漸僵硬的內心正被一股疼痛突襲。即使時間的流水可以沖淡一切往事,但總有一些時刻,滯留在掩蔽處,并在某種不經意的時刻沉渣泛起。不是我們去搜尋往事,而是往事主動尋找我們——它們忘恩負義的主人。

40多歲的約瑟夫·洛克體格發胖了,他吃力地跋涉在橫斷山脈的崎嶇山坡上。在4000米的高度上,無邊無際的冷杉林將他們圍困。道路仍然存在,洛克從未懷疑過這一點。自他38歲來到西南腹地時,道路就不曾從他的腳下消失過。那時他還對道路的面貌一無所知,但他從不懷疑它們。道路構成了他的信仰,他堅定不移。他的一生,似乎都為那些道路提供證明。沒有人能夠解釋他為什么對道路那么癡迷。他幾乎把一生的時間都花費在道路上。他終生沒有結婚。他的私生活是一個謎。道路已經取代了愛情,對他構成經久不息的引誘,令這個理智的科學家無法抗拒,欲罷不能。所以,當道路企圖在原始森林的掩護下逃遁的時候,洛克總會不遺余力地揪住它。他不喜歡被道路拋棄,在他心中,道路是他一生最可靠的盟友。

盡管腳下的道路時斷時續,但它終究沒有背叛洛克,就像溫柔的馬,一步步,把他送到與神靠近的高度。貢嘎嶺的垂直分布的植物譜系,就這樣在這個地理學家兼植物學家面前一一呈現,像專門為他準備的展覽。貢嘎嶺自始至終沒有虧待過洛克,對此,洛克心存感激。他選擇了一些植物的葉片、花朵,在標本箱里一一存放好。在冷杉林中,暗藏著無數的粉紅色和白色花朵,像黑夜里的炭火,時閃時滅。標本如同文字,暗自書寫他的漂泊史。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標本就是他的日記,當他對舊日的某些細節已然淡忘,那些散發著舊日芳香的植物碎片就會提醒他從前的一切。于是那一天的天氣、他所在的高度、周圍的環境,以及每個隨從的表情,都會歷歷在目。對他來說,那些植物不僅僅是他從事科學研究的對象,更是一些來自昨日的使者,每片標本都來自一個龐大的王國,它們準備在任何時候向他透露那個王國的消息。而洛克,則能透過標本箱里的一節枝葉,聽見一片樹林或者花海的眾聲喧嘩。

很多年后,洛克仍能在那節灌木標本的提示下,回想起海拔4587米的貢嘎嶺。他沉睡多年的記憶被喇嘛向導和藏民們的呼喊喚醒了:“拉杰羅——拉杰羅——”(神勝利了)那時他們已經越過密密的冷杉林,布景已經改換成望不到邊的灌木叢。他循聲望去,藏人們正在點燃枝丫作為供品祭獻神山。據說這座神山的名字,是五世達賴阿旺洛桑嘉措所封的。洛克盯著那座神山,眼睛沒有來由地濕熱起來……

一個名叫稻城的地方,因洛克的到來而被歷史銘記。從一個更大的區域地理的視角看,稻城縣地處四川省西部,甘孜藏族自治州境內,青藏高原東南緣,橫斷山脈地區脈東側。它的東面,雅礱江和鮮水河由北向南,在雅江匯合后,以更大的勢力沖向南方。從稻城向西,翻越沙魯里山,就可以看見金沙江金光閃動,被兩旁鋼青色的峽谷包裹住,滴水不漏地沿著與雅礱江平行的方向洶涌奔流,峽谷仿佛音箱,將河流松散的聲音聚攏起來,使它變得無比宏大,似乎水的移動引發了整個世界的共振,產生一種類似大提琴的低音,攜帶著嗡嗡嗡的回聲。金沙江的另一岸,就是信馬由韁的西藏高原;金沙江是橫在甘孜與西藏之間的一道鴻溝,但作為藏區的一部分,甘孜與西藏的聯系從未中斷過——它從未割斷過兩岸的藏人互相眺望的視線……順金沙江南下,就到了云南的中甸、麗江、寧蒗,在雪域山神的庇護下,一個華麗斑斕的世界脫穎而出。

獵塔湖:神話與水怪

洛克行經九龍時錯過的獵塔湖,有著神山圣湖的傳說,相傳也有“水怪”出沒,當地人相信,它可能是自然顯示的一種,也可能是神祗顯示的一種。

洛克行經九龍的時候,大約是沒有聽說過獵塔湖的,不然,他一定會乘興前往。事實上,在通向獵塔湖的高山處,也有機會眺望貢嘎圣山。

《山海經·海內東經》里似乎看得到貢嘎神山的影子:南江出高山,高山在成都西。注者周明初說此高山是崍山,我卻以為當是貢嘎山。南宋詩人范成大說:相去不知幾千里,望之但如在幾案間。

行車兩日,始得稍近。此時,在折多山白塔前眺望貢嘎神山的近感,和在成都晴好天氣視線以及鏡頭里的遠視,感覺確乎不可相提并論。仿佛一個沒有限度的長焦鏡頭,突然拉前了上萬倍。

鼻腔里絲絲縷縷撲進來高原草甸、牛羊、冷風、花草、陽光的氣息,讓這種拉近的感覺更為明顯。短暫的高反不適被極目所見的興奮和愉悅擊退,盤腿、閉眼、吐納,極耳之所能聽、鼻息之所能聞、心臆之所能想。

《山海經》不僅是史地之權輿,亦乃神話之淵府。中國的古老神話傳說倒是公平的,不會因為漢族人口遠多于藏彝人口,就少給了藏彝地區的神話。實際上,越是山水之秘境,人跡之罕至處,越多神怪傳說。

獵塔湖景區的蛇仙下凡,則有些近于白娘子與許仙的雷峰塔傳奇了。

美麗的藏區風光

蛇仙康珠,大約是傳奇里的女主,模樣應該是皮膚細膩、身材高大苗條、面如滿月而英秀的那種,恰如今天我們看到的某個一再回頭想看的藏族美女,服飾雖是藏式,氣質和禮儀卻多漢化。凡人若噶,像極了許仙,明知康珠是蛇仙,還是愿意愛下去。一貫干涉自由戀愛的王母娘娘一如既往地發怒了,派法師丁真前去捉拿康珠。傳說里的丁真將康珠壓在巨石下面,永世不得超生,手法與法海和尚倒是一樣的,山里的巨石不如西湖邊上的雷峰塔有名,但巧的是獵塔湖的名字里,也有一個“塔”字,兩個神話傳說之間,流淌著中國人同樣美好而樸實的情感血脈,那就是:管他人怪殊途,愛上就要相守。錢鍾書先生在《管錐編》里考據“殊類不相慕”,似乎忽略了類似神話傳說里“殊類相愛”的例子。

這個神話傳說當然還有一個美好的結果:癡情的若噶此后便苦苦守候在康珠身旁,天長日久便化作挺拔的巨石矗立在康珠前面,為其遮風擋雨。和白娘子與許仙的愛情結局不一樣的是,因為沒有小青的拯救,他們只好生生世世以石頭的姿態依偎在一起。這兩塊石頭,便是獵塔湖夫妻石的由來。

附麗于神話傳說,這讓獵塔湖多了一些神秘色彩。然而,真正讓獵塔湖以神秘而聲聞的,則是獵塔湖水怪。

《山海經》里寫怪獸,獨不見龍族。而獵塔湖水怪之爭的一個謎面里,就有龍的影子。

獵塔湖水怪的第一次發現和文字記載大約是這樣的:

千百年來,九龍當地就有“神山圣湖”的傳聞,神山正是獵塔湖所在的“扎托山”,圣湖指的正是“獵塔湖”,藏語中的“扎托”就是“神秘”之意。在當地一座名叫吉日寺的千年古寺中,記載著獵塔湖里有個千年的“水神”。通過住持的翻譯,我們知道這段千年經文記載了吉日寺的主峰叫頂天柱,而如果把頂天柱比喻為一個站立的人,那么獵塔湖所在的位置恰好在這個人抬起的左手心,而一千多年前,正是這個寺廟中的喇嘛目擊了湖中“水神”的存在,并記下了這段經文。

千年古寺,千年經文,記載著千年前的一次目擊。

水怪的再一次被目擊,是1999年6月中旬,中國民俗攝影協會會員洪顯烈帶上照相機和攝像機,與縣文化館的彝族朋友尼克耳他上山繼續尋找高原“水怪”。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在第七天的上午,拍到了水怪:該水怪身體淡黃、頭部青灰、體長三米以上,運動方式多樣,特別重要的是,每前進一段距離還會噴水。這讓同行的生物科學學者感到迷惑,他斷定世界上沒有已知生物符合這樣的特征。

九龍文化站的負責人王長生作為親眼目擊者之一,畫出了完整的“水怪”圖,而這些圖有的像龍,有的像魚,當學者目睹這些圖以后,驚奇地發現其中一張很像“狗魚”。“狗魚”是生活在冷水湖泊中的一種魚類,很可能出現在獵塔湖這樣的高原冷水湖泊中,但這種猜測遭到了當地人的反對,他們多年的依湖而生的生活證明:獵塔湖中沒有魚!

中科院成都生物研究所高級實驗師、兩棲爬行動物研究專家吳貫夫從錄像帶上水怪在水面攪動的波紋來看,認為那應該不是單個的魚類,而且由于波紋有一個明顯露出水面的部分,所以也不可能是一群魚。

成都市水利綜合監察支隊支隊長張志誠看了錄像資料后,也表示,畫面中的“水怪”肯定不是魚類。科學家們作了大膽的假設,認為這是已經消失千年的克柔龍。

2008年1月2日,獵塔湖的再一次科學考察,讓我們有了新的發現:

奇跡一:冰上窟窿

因為氣候寒冷,獵塔湖冰面早已冰封,但冰封的湖面上卻出現多個不規則的窟窿,這些窟窿是怎么形成的?而據當地馬幫人說,這些窟窿正是“水怪”為了在冰封的湖面上呼吸撞出來的!

奇跡二:不明聲音

所有上山的人都親耳聽到了冰面下不停傳來“咚咚”的聲音,很像生物在下面撞擊,而大氣現象學者在全面分析現場后得出結論:獵塔湖上確實有風吹進冰封的湖下產生的聲音,但這種“咚咚”的聲音絕對不是風造成的!

奇跡三:牦牛腳印

學者現場勘察后認為窟窿可能是高原日照融化,但很快我們在岸邊2米處左右發現大量牦牛腳印,而九龍是中國牦牛之鄉,牦牛之大全國罕見,如此大的牦牛都能上去,冰面怎么可能輕易融化?

奇跡四:淺灘尸骨

就在岸邊冰水下面,能清晰看見牦牛尸骨,這是怎么回事?牦牛怎么會死在這里?如果是自然死亡,尸骨為什么不完整?當地牧場人員一致指認:是“水怪”吃了牦牛!

所有這些發現讓學者疑惑,他們先后做了三個實驗:冰層厚度測試,魚餌實驗以及水溫測試。結果讓他們再次失望:任何一種科學猜測都解釋不了這奇異的現象!那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2008年1月10日,洪顯烈和成都理工大學環境與土木工程學院教授夏刻勤進行了一次辯論。洪顯烈認為獵塔湖有水怪,并堅持認為這個水怪就是水下古生物的一種:克柔龍。而夏教授的結論卻是:獵塔湖里沒有“怪”!

但是所有這些猜測都沒有進一步的科學證實。獵塔湖水怪誠如未證偽之前的尼斯湖水怪傳說一樣,充滿了神秘的傳奇性。

九龍風光(高秀清攝)

2019年5月21日下午4時許,我們一行四輛車,通過景區修建的盤山路,駛入獵塔湖景區。

在一片小山崗上,我們和景區的工作人員聊到了獵塔湖水怪。作為日夜守在這里的當地人,他們相信有神的存在,至于它是龍,是魚,是蛇,這并不重要。獵塔湖中的那些關于水怪創造出來的怪異景象,它可能是自然顯示的一種,也可能是神祗顯示的一種。在這個海拔超過4000米的地方,這樣的奇景,每天都可能遇到。只可惜通向獵塔湖的景區道路尚在建設,我們此番定是無緣遇到了。

水怪不見,仙人卻是遇到了。

虛掩的柴門處,正是朝陽照不到的陰角。白云繚繞,翠入碧空。康珠當年下凡,一定是因為她看到的獵塔湖,比仙界還仙界吧。如今,康珠化成了凡人,在距離塵世最近的地方,過著與世隔絕的仙人生活。

問仙不識仙,在塵豈同塵。若尋仙居處,白云繞柴門。此刻,出入這個柴門的森林看護者,在我們眼中心上,十足是一個仙人了。

洛克采集標本中的藏地植物

洛克在稻城亞丁采集的植物標本里,有奇特的紅草和“阿交如交”。它們呈現出來的紅色,宛如飛躍山巔的袈裟,具有無與倫比的王者地位。

《大清一統志》記載:“大雪山,在打箭爐(即今康定縣)南,甚峻,四時有雪。”這就是蜀山之王木雅貢嘎,容海拔7556米,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瀘定縣,其位置大致處于中國地理第一、二級階梯交匯處,是大雪山山脈主峰和橫斷山系最高峰,也是中國位置最靠東的7000米級極高山。在藏語里,“木雅”是古老的部落及地域名詞,今貢嘎地區仍生活著木雅藏族;“貢”為雪,“噶”為白色,貢嘎的意思就是“潔白的雪峰”。

貢嘎山景區內擁有超過150條冰川,是現今全中國面積最大、自然環境容量最高的景區。從貢嘎山南坡大渡河河谷至主峰頂,水平距離僅有29公里,而垂直落差卻達到了6,456米,因而造就了生物、氣候分布的多樣性和垂直變化,形成了帶譜完整、層次鮮明、舉世罕有的生態景觀。

洛克逝世后,夏威夷大學植物標本館也在后來更名為洛克館,以示紀念。哈佛大學和國家地理學會則依然保留著洛克當年探險時的珍貴資料。作為植物獵人的洛克,通過將成千上萬的標本送回西方,永遠地改變了世界園藝。

洛克在稻城亞丁采集的龐大植物里,有奇特的紅草和“阿交如交”。

桑堆鎮位于理塘與稻城之間的海子山南麓,盡管與海子山相距僅30公里,但與海子山的雄渾蒼涼宛如兩重天。桑堆是一個流淌著田園抒情詩韻律的壩子。藏語稱之為“梁茹”,意為“林間河谷”。牧草舒展遼闊,河溪平緩清澈,山戀圓潤起伏,村寨、田園、黑白相間的牛羊,一幅普羅旺斯的田園交響正在上演。桑堆河畔的斜坡草甸分布著不少狼毒草,紅如熱血噴濺,望上去有一種讓人驚心動魄的偏狹。藏民稱其為“阿交如交”,屬多年生草本植物。可以發現,凡是牦牛糞中的狼毒,花開得就越好。狼毒也俗稱“悶頭黃花”,為有毒的草原植物,在以稻城為核心的香格里拉區域很是常見,根、莖、葉均含大毒,可制成藥劑外敷。狼毒旁有好多像小白菜一樣的植物,當地人叫它“酥油草”。這些植物,就像在散發一種神秘的禁忌性氣體,家畜從來不會光顧。

“紅草地”位于離稻城14公里的桑堆鎮吉依村。在吉依村村民的口語里,“紅草地”即為“發展”之義。位置就在柏油公路邊,是一灣只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的淺水塘,說是沼澤恐怕應該更準確,近1尺高的碧綠水草密植其間。水生植物是指那些能夠長期在水中正常生活的植物,俗稱水草。就是這看似尋常的水草,每年9月底開始,在秋風作用下,水草就仿佛一夜之間被夢點燃一樣,一團團、一簇簇的紅草把夢鋪開,一種艷麗的深紅把清冷的時節徹底顛覆了。紅草疏密相間,像灌木虬枝扎根在水池中。海子里還有一些散落無序的“孤石”點綴其間,其實,這些黑黝黝的石頭才是夢。紅草持續的時間很短,只有十幾天時間,它使人相信,讓香格里拉顯形的顏色就在這里。

到底紅草的學名是什么?我請教過稻城縣國土局的工作人員。他們說,紅草屬蓼科一年生的草本植物。科學研究指出:植物由綠變紅的原因,是秋天的氣候條件在促使葉子中糖的積累和變化,糖經過復雜的反應鏈積累成紅色色素,導致秋葉變紅,這其實是植物衰老的標志。但奇怪的是,在藏區也有很多類似的環境,有的水草經秋變紅了,有的卻永遠都不變紅,這是一個謎。

我們可以發現,紅草地之紅與兔兒山下那片著名的“紅草坡”之紅不同。“紅草坡”是由紅花綠松蒿組成的紅色之海,中間無一點雜色;桑堆的紅草地,卻以一種經霜的智慧之紅,返照著人世的滄桑與溫情,讓人在感動中觸摸到了一種淡淡的秋意。正如“紅葉經霜而赤、臘梅沐雪而馨”一樣,自然界的風霜雨雪鑄煉和凈化了它們的靈魂,而使它們走向生命的極致。稻城紅草地,固然讓風景愛好者們驚喜萬分,但更體現出了藏人的民族記憶。

記憶深處的“藏紅”,宛如飛躍山巔的袈裟。它是如此的神秘、威嚴、凜然,它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自身與世俗的強烈距離感。傳統的藏族繪畫用色口訣理論中稱:“紅與橘紅色之王,永恒不變顯威嚴。”紅色具有無與倫比的王者地位。

出家人的袈裟使用紅色,源于兩千五百多年前的佛教發祥地印度。信徒們把紅顏色(也有紅黃兩色之說)作為所有顏色中價值最低廉和最不起眼的色彩,作為出家人的著裝色,表示超脫、不求外表、但求精神境界的完美。隨著地域的不同、人們視覺習慣的改變,逐漸把紅色幾乎推到了最高尚的地位,紅色便為高僧、出家人和寺廟所獨享。人們把藏式宮殿、寺廟建筑頂部、短墻部所用的赭石紅顏色習慣性地叫“喇嘛紅”,由此成為體現藏民族風格的典型色彩之一。而用檉柳枝提煉出的紅染料,廣泛運用在信仰場所。

從另外一個譜系來看,在西藏中部地區的新石器時代遺址中,有很大比例的打制石器有涂紅(或涂朱)現象,這證明了遠古藏族先民有崇尚紅顏色的習俗。先民們認為紅色是生命和力量的象征,給石器涂紅以賦予其能量,從而寄寓它能干更多工作。“崇紅”的習俗一直延續到現在,只是在表現的對象和形式上發生了更多的變化。這樣的變化在康南一帶體現為,農牧區婦女頭上鮮紅色的頭巾和紅色襯衣,以及在臉上涂點兩塊有點嬉戲色彩的正圓大紅來美飾自己。

在我看來,紅草地緊鄰邦普寺與著杰寺,紅草地之于密宗之火,明顯具有詩學的隱喻。

法國詩人讓·科拜爾寫道:“一道孤獨的水柱/在黃昏花園/的石塊之中/燃燒。”在水的燈盞下,樹是黑炭的姐妹,樹舉起了篝火,讓花草取暖。樹向火焰學習。樹取材于火焰某次出神時,遺留在空氣中的身影。而稻城的紅草地添補了火離去后的空洞。草的根須,攥住了火的花邊蕾絲。我在草地下,看見燒焦的草葉在雨中復活。草葉攀援到最高點,它們舉起了燒天的背面。這樣的詩思,被法國哲學家巴什拉納入到他的火焰譜系學當中。其實,這遠非個案。僅以被譽為俄羅斯“偉大的牧神”的普里什文筆下,這樣的描寫“燃燒之木葉”的段落甚多。諸如《綠焰》和《秋燈》,“木葉一直在燃燒,在暗淡的背景中燃得那么耀眼,看著甚至有刺痛感。”椴樹渾身黑下來,僅僅是為了讓最后一片木葉掌燈。

凡是得自于火的,總是讓人產生敬畏。

火并不是黑暗中的偶發行為。火更不是借助黑暗的大氅而上升的耀眼蕾絲。火的出現,是將過于濃郁的黑暗稀釋,調和,拌均,火將出位的黑暗放回到它原來的位置。用海德格爾的話來說,就是放進本質中去。更重要的是,火與黑暗是互為保管的,火是黑暗的動詞,黑暗是火的鑰句,在言與義無限接近的挪移中,火高高拔起,就猶如黑暗身體的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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