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契丹民族文學傳承至今受多種傳播因素的影響,本文從文學傳播學視角出發,探討契丹文學傳播動因。契丹貴族雅好文學是契丹文學生產和傳播的主要動因;文學傳播離不開傳播媒介,多樣的文學傳播媒介成為書寫載體;契丹貴族崇佛、敬佛導致佛教發達,僧人學養頗高,是文學傳播的又一動因;中原文學對契丹族文人有著深刻的影響,并潛移默化影響了契丹文人的文學創作;游牧民族文學的原生態魅力促使漢族文人對契丹民族文學的接受,推動了其時契丹文學的傳播進程。
【關鍵詞】契丹民族;文學傳播;動因
【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識碼】A
契丹民族于公元907年建立了遼,綜觀遼代文學史,契丹民族文學曾盛極一時。本文主要從促進文學傳播的視角出發,探討、分析契丹文學傳播的動因。
一、契丹貴族雅好文學
契丹民族長期生活在北方草原,過著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遼朝的建立使他們過上了較為安定的生活,開始致力于國家的整治。契丹貴族從漢族文人處學習如何治理國家,在這一過程中逐漸改變了“重武輕文”的思想,上至帝王下至臣子皆以好文為榮,統治階層對文學的積極態度促進了文學在遼朝的生產和傳播。
遼朝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十分重視對中原文學與文化的學習,他的兒子東丹王耶律倍和太宗耶律德光皆堪稱一代文學家。在遼朝歷代皇帝的帶動下,朝廷上下都以能賦詩文為榮,詩、文不僅是契丹貴族提升人生修養與身份的象征,而且成為當時貴族間溝通的隱形橋梁。特別是君臣之間,詩、文唱和往往可以加深君主和臣子之間的感情。遼道宗時期,大臣李儼善逢迎、取媚,但是,李儼的文學修養很高,他通過與道宗的詩文唱和獲得了遼道宗的信任和賞識,可見,能言善文之人在當時契丹貴族文化圈中是極受帝王重視的。契丹貴族中不乏女性文人,契丹民族女性的社會地位較高,她們和男子一樣享有平等的受教育機會,因此,涌現出許多的契丹族女作家。遼朝王后蕭觀音、蕭瑟瑟都是女性詩人的代表。
契丹貴族對文學的偏愛還隱含著政治意圖。遼朝和宋朝以及高麗保持著長期的友好往來關系,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國家的文化自信一直是國家對外競爭的軟實力。遼朝的軍事力量很強大,為了顯示自己在中華文化上也是正統地位,在來往使節派遣方面十分謹慎,篩選有文采、有能力的飽學之士赴任。馬堯俊、劉六符等人都曾考取進士,學問極佳,他們都曾被選為使節出使宋朝、高麗等國家。
契丹貴族愛好詩、文,主動學習中原漢文化,并在接受漢文化的同時創造了屬于自己民族的文字——契丹大小字,他們虛心接受,勇于創新,所作詩文往往直抒胸臆,豪邁、大氣。契丹貴族對文學的偏愛激發了當時文學生產的熱潮,是契丹文學傳播的積極促進因素。
二、豐富多樣的傳播媒介
在古代,文學的傳播同今天一樣,需要使用書寫、記錄的媒介,否則文學傳播受客觀環境阻礙,就會失去文學的傳承。契丹人能夠使用的文學傳播媒介受地域和社會生產生活條件的制約,主要有獸皮、金石、布帛、竹簡、題壁、紙以及雕版印刷等。其中,雕版印刷術在科技發達的宋朝非常流行,遼宋兩國多有往來,因此,遼朝境內的契丹人也熟練掌握了雕版印刷技術,對于當時的文學傳播而言是一次傳播介質的質的飛躍。
文學的傳播媒介受到社會生產生活狀態和科技發展水平的制約,《文化傳播:歷史、理論與現實》(莊曉東)說:“文化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受到特定媒介的支配,而每一種新的傳播方式和技術的興起,都毫無例外地引起文化的變革。”印刷術的使用與普及堪稱是傳播媒介上的一場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革命。按照文學傳播媒介的質地、文學作品的保存程度,遼朝境內的文學傳播媒介可以大概分為以下幾類:首先是易保存、不易損壞的傳媒工具,金石、鐵器、題壁、竹簡等,它們都具有耐久性的優點,但是體積大、重量重,使用起來并不方便;其次是不易存留的傳媒工具,例如獸皮、羊皮紙、紙、布絹等,它們往往攜帶輕便,書寫方便,但在耐用性上較前者差很多。《契丹國志》對傳播媒介有記載曰:“帝以隆運輔翼功前后少比,乃賜鐵券誓文。”御賜的鐵券除了是家族榮譽的代表外,鐵制的器具在耐久性上具有絕對的優勢。石碑也是古代文人常用的書寫工具,刻石這種傳播方式對于古代文學的長遠性傳播有著重要的意義。絹也是經常用到的輕便型的文學傳播媒介。《全遼文》中有這樣的記載:“昨擬差人齊絹書上南朝皇帝,……其絹文印押,了未封被。”可見絹在當時已經得到了契丹文人的使用。印刷術的使用和造紙術的發明為契丹文學的傳播提供了強有力的技術支撐。印刷術加快了契丹文學的傳播速度,造紙術改良了文學的傳播載體,在出土的遼朝文物中,我們能夠發現,遼朝的印刷術已經相當發達,幼兒啟蒙教材的刊刻,佛經的大規模印刷都離不開造紙術和印刷術的技術支持。隨著社會物質生活的不斷進步,科技日新月異,契丹人民雖然在科學技術領域起步較晚,但是整體的接受力非常強,能夠虛心求教中原、勇于探索鉆研,在契丹文學傳播媒介方面,強有力地提供了技術支持,實現了契丹民族文學在遼朝境內的飛速傳播。
三、契丹貴族崇佛
契丹民族尊崇佛教,國內上至帝王下到普通百姓都信佛,由于皇帝對佛學的癡迷,連帶著朝中大臣也篤信佛學,廣交佛家友人。另外,統治者對佛學的崇拜,客觀上導致了遼國境內佛教寺廟林立,佛寺享受特權,僧人社會地位很高,甚至許多貧苦的家庭為了孩子能有安穩的生活紛紛將家中的孩子送到佛寺修行。僧人們在享受特權的同時還享有受教育的特權,許多僧人具備良好的佛學和文學修養,為他們進一步結交契丹上層貴族帶來了方便的條件。契丹貴族雅好文學,在和佛教僧人結交的過程中,產生了大量的唱和文學作品,這些作品在今天不但具有佛學研究價值而且具有較高的文學性。例如沙門海山,他和遼興宗、道宗均有詩文往來。寺公大師是遼國僧人文學家,他所撰寫的《醉義歌》是契丹族文人創作中的上乘之作,歷來被視為契丹文學的典型代表。
契丹貴族崇佛心理為遼朝的佛教帶來了興盛的發展機緣,同時也促進了遼朝與周邊國家在佛學上的交流。通過當時佛教的國際交流,遼國境內刊刻出版的佛經流入了高麗國和宋,例如由佛教僧人行均編撰的《龍龕手鏡》。遼朝僧人在文字學上的造詣也很高,《續一切經音義》是僧希麟在語言文字學方面的研究成果,在語言文字研究領域產生了重大影響,并傳入周邊國家,由于傳播范圍較廣,得以流傳至今。
佛教在遼國境內的興起,導致了寺院內俗家講唱文學的流行。僧人的文學素養高,可以和契丹貴族統治階層進行更深入的交往,以此來保證佛教在遼國的思想引領地位。但是,貴族畢竟是少數群體,普通百姓才是接受佛學思想的巨大團體,而百姓們接受教育的機會很少,文化水平普遍很低,所以,當時各大寺院的講唱文學形式非常發達,通過口語的傳播,結合俗家內容,將佛學思想融入講唱活動,更易于為當時的百姓們所接受,有利于佛學思想的傳播。由于采用的是講唱文學形式,故事性強且貼近百姓生活,因而加快了文學在遼國境內的傳播。
四、中原文學對契丹文學的影響
契丹貴族自幼接受漢族文人的教育,漢族老師將中原地區的漢文學帶到契丹貴族子弟面前,所以,契丹貴族階層非常喜愛漢族文學,他們模仿漢族文人創作特點用漢語寫詩,契丹大小字創造出來以后,貴族們也用契丹文字創作詩歌等文學作品。通過模仿漢人寫詩,契丹人中漸漸出現民族文學家,這些契丹族文人走過模仿期后,開始創新創作民族文學作品。縱觀中國古代歷史,少數民族在進入中原或與中原地區往來頻繁以后,民族文化往往逐漸被中原漢族地區所同化,孫旭培在《華夏傳播論》中談道,文化自身的因應能力也是文化間影響的決定因素之一,這種文化的適應力在民族文化融合過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契丹貴族對漢文學的偏愛,增強了契丹人對漢族文化的適應力,在文學傳播的過程中,加強了中原文學對契丹文學的影響。
在契丹人統治地區,蘇軾、白居易都是深受契丹人民歡迎的中原文學家。《欒城集》中云:“誰將家集過幽都,識底人人問大蘇”,圣宗也曾說:“樂天詩集是吾師”。[1]契丹人喜愛中原文學,甚至對蘇軾家喻戶曉,宋朝君主也深知這一點,屢次派蘇軾作為宋朝使節出使遼,對宋遼之間的外交也起到了推動和促進作用。契丹文人在創作時,從創作內容到創作形式都深受中原文學的影響。契丹建國之初,契丹民族文學作品的文學性較低,更多的是口頭文學,如民族發源史《青牛白馬》傳說等。后來的契丹貴族文人文學水平和修養都有所提高,遼國建國于唐,發展狀大在宋朝時期,唐朝和宋朝是中國古典文學蓬勃發展的關鍵期,近體格律詩出現于唐,契丹文人亦開始學習寫格律詩、詞并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五、游牧民族文學的原生態魅力
契丹民族文學屬于我國北方游牧民族文學的一種。幕天席地的曠野生活和長期騎射生活養成的豪邁性情在契丹族人民的文學創作中自然流露出來。契丹文學具有自然、純樸、奔放的文學品格,語言樸素自然,富有草原游牧民族所特有的原生態魅力,讀起來通俗易懂,自然酣暢,符合中國北方少數民族文學的特點。例如,契丹文詩歌《醉義歌》:“曉來雨霽日蒼涼,枕幃搖曳西風香……我本清癯酒戶低,羈懷開拓何其速。”漢族文人文學缺少這種獨具特色的草原民族風情,契丹文學的這種民族文學特點正好彌補了漢族文人文學中的不足,因而,對久居中原地區的宋朝漢人文學家而言,這種富有原生態魅力的游牧民族文學風格新穎,極富親近感,促進了當時契丹文學向中原漢族文人的傳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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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周惠泉.遼代契丹文文學的代表作:醉義歌[J].古典文學知識,2007.
作者簡介:吳奕璇,講師,遼寧特殊教育師范高等專科學校教師,研究方向:文學教育、古代文學傳播和高等職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