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形勢下推進貿易強國建設的思考

周麗群

近年來國際貿易呈現一系列新特征新趨勢，顯示經濟全球化正加速深刻演變。在中美經貿摩擦升級的大背景下，我國外貿繼續保持穩中有進的發展勢頭，內生動力不斷增強。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們應深刻認識當前國際貿易發展的態勢，順應新趨勢，推動外貿高質量發展，推進貿易強國建設，為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作出積極貢獻。

一、國際貿易發展呈現新特征新趨勢

近期，世界貿易組織（WTO）等國際機構發布了2018年世界貿易等相關數據，顯示世界貿易呈現一系列新特征新趨勢，外部經濟環境更加復雜嚴峻，給我國外貿發展帶來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挑戰。

1. 國際貿易發展深刻演變。一是貿易增速之變。據WTO統計，2008—2018年，世界貨物貿易年均實際增長2.4%，是“二戰”以來最低的10年，也低于同期世界經濟增速。據荷蘭經濟政策分析局統計，21世紀最初10年，世界貨物貿易量年均增速接近工業產量增速的2倍，而過去10年貿易量增速與工業產量增速基本持平。二是貿易形態之變。貨物貿易與服務貿易此消彼長，2018年服務貿易在全球貿易中占比達到22.9%，較10年前提高3.3個百分點，10年間對全球貿易增長的貢獻率達35.8%。以跨境電商為代表的新業態新模式蓬勃發展，據Forrester咨詢公司預計，2017—2022年間全球跨境電商年均增長17%。跨境電商與數字服務深度融合，推動全球數字貿易崛起，2018年76個世貿組織成員簽署電子商務聯合聲明。三是貿易結構之變。發展中國家在世界貿易中的地位提升，2018年占全球出口、進口比重分別達到48.4%和44.7%，較10年前分別提高4.6和6.3個百分點。貨物和服務貿易技術密集度都呈提高態勢，2007—2017年，工業制成品貿易額中，高技術密集型產品占比提高1.5個百分點;服務貿易額中，電信、計算機和信息服務占比提高2個百分點，知識產權使用費占比提高1.2個百分點。 四是貿易規則之變。多邊貿易談判遲遲難以取得新進展，WTO改革呼聲日益高漲，不同成員間改革建議大相徑庭甚至針鋒相對。全球范圍自由貿易區建設如火如荼，開放領域從貨物貿易向服務貿易、投資、邊境后規則延伸。雙邊貿易中自由貿易和保護主義的路線斗爭更加激烈，貿易便利措施和貿易限制措施總體同步增減。

2. 貿易發展與產業政策更趨緊密。《2018世界投資報告》顯示，過去10年，100多個國家制定了不同的產業政策，其特點是政策出臺速度快、涉及產業多，政策設計多樣復雜。這些產業政策的著力點有所不同，偏重于新建產業的約占40%，偏重于增強現有產業競爭力的約占33%，偏重于新技術革命的約占25%。中國、德國、美國等產業政策主要側重于新技術導向，并配合財政激勵和減稅降費、放松政策監管、采取投資促進和便利化等措施。其政策啟示是，在新一輪技術革命和產業變革面前，產業政策仍起引領作用，發達國家力爭消除結構性扭曲，以產業升級來主導全球價值鏈走向，發展中國家則力爭融入全球價值鏈，發揮貿易推動增長和減貧作用。

3. 知識貿易有利分散貿易風險。一方面，思想、人力資本、知識產權將影響國際貿易，智利、阿塞拜疆等7個世貿組織成員開展了“知識貿易（trade in ideas）”項目試點，一些成員還將加入試點。發展中國家通過重視知識貿易，提升人力資本質量，激勵創造性的創意創新，通過知識貿易分散風險并實現貨幣價值，將經濟增長重點從生產力轉向創造力。《2018世界貿易報告》模型量化驗證，適度的知識產權保護是知識密集型產業比較優勢的來源，進而有利于發展知識貿易。另一方面，知識貿易還能說明雙邊貿易統計失真問題。如蘋果、耐克、波音等越來越多的西方企業主要利用研發思想、知識產權獲利，雙邊貿易統計失真現象更為扭曲，因為這些知識貿易增加值的“出口”無法包含在海外組裝生產的產品中。知識貿易的政策啟示是，我們對全球價值鏈的研究可以向前推進一步。全球價值鏈不僅要區分國內增加值和國外增加值，還要將思想和知識產權等原來“游離”或“遺漏”生產要素的跨境活動即知識貿易增加值考慮進來。

以蘋果公司為例，2016和2017財年（上年10月1日至當年9月30日）海外銷售收入分別為1321億美元和1298億美元（2018財年為1476億美元），邊際毛利率分別為39.1%和38.5%（2018財年為38.3%），扣除近年來平均海外銷售服務增加值占比約10%，則知識貿易增加值約為384億美元和370億美元，分別占美國貨物和服務逆差的7%和6%（2016年和2017年分別為逆差5487億美元和6165億美元）。如果將類似蘋果公司的知識貿易額匯總，則美國貿易逆差狀況大為減弱。

4. 數字技術影響全球貿易圖景。區塊鏈、人工智能、物聯網、3D打印等四大數字技術將改變世界貿易的未來，通過結構性變革和降低貿易成本，影響全球貿易的未來格局。一是數字技術將使資源配置方式、商業模式、產業組織、競爭格局、激勵機制等發生變化，擴展服務貿易的類別、品種和范圍。二是數字技術提供的網絡空間和平臺經濟影響供給、需求和供求雙方的連接方式，使得服務全球化難以后退和受到阻礙。三是數字技術還帶來政府和市場關系的邊界移動問題，如阿里巴巴公司介入產品打假和知識產權保護等本應是政府職責的領域，歐美反壟斷法律對傳統產業有效，但難以有效處置推特、亞馬遜等平臺經濟“贏者通吃”問題。

《2018世界貿易報告》預測，數字技術將改變全球貿易圖景，到2030年呈現為三組數據：一是全球貿易年均額外增長1.8至2個百分點，未來15年累計多增長約30個百分點。二是發展中國家在全球貿易中份額將從目前的46%增至57%。三是服務貿易占比將由目前的21%升至25%。

5. 創意產品貿易快速增長。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UNCTAD）發布最新一期《創意經濟展望：創意產業國際貿易趨勢》稱，2002年至2015年創意產品全球貿易增長率超過7%，創意產品市場不斷增長。2002年至2015年期間，全球創意產品的市值翻了一番，從2002年的2080億美元增至2015年的5090億美元。中國大陸、中國香港特區、印度、新加坡、中國臺灣地區、土耳其、泰國、馬來西亞、墨西哥和菲律賓是表現最佳的10個經濟體，推動著全球創意產品貿易的發展。在發達經濟體中，美國、法國、意大利、英國、德國、瑞士、荷蘭、波蘭、比利時和日本是十大創意產品出口國。包括建筑、工藝美術、廣告營銷、媒體出版、研發、軟件、電腦游戲等在內的創意產業是創意經濟的命脈。在創意產業中，設計和視覺藝術是表現最為亮眼的行業，其中時尚設計、室內設計和珠寶設計在發達國家創意產品出口中占比達54%，在發展中國家占比達70%。

從創意產品生產到提供創意服務的轉變是一種新興趨勢，這一趨勢與全球隨著工農業產出下降而轉向服務業的趨勢相吻合。2011年至2015年，來自38個國家的現有創意服務出口數據保持相對穩定，年均增長率為4%。在這些國家的所有服務貿易中，創意服務平均占比18%，從2011年的17.3%增長到2015年的18.9%。

亞洲的創意產品出口超過了全球其他地區，中國和東南亞的創意出口總額達2280億美元，幾乎是歐洲出口額的兩倍。中國創意產品在全球市場占據主導地位，是創意產品的凈出口國。2002年至2015年，中國創意產品貿易呈指數級增長，年均增長率達14%。2005年至2014年，中國創意產品出口額從548億美元增長到1914億美元。

二、我國外貿總體態勢發展較好

中美經貿摩擦仍是當前國際貿易發展最大不確定因素。今年5月20日，WTO發布最新一期全球貿易景氣指數報告顯示，今年第二季度全球貿易景氣指數為96.3，與上一季度持平，為2010年3月以來的最低水平，世界貿易增長呈現疲軟狀態。此前，受國際貿易局勢緊張和經濟不確定性加劇等因素影響，WTO在4月份將全球貿易增長預期下調至2.6%。WTO表示，最新指標并未反映過去幾天的重大貿易舉措。如果貿易緊張局勢沒有得到解決或者宏觀經濟政策無法適應不斷變化的情況，貿易前景可能會進一步惡化。

面對復雜的外部環境和諸多不確定因素，我國外貿繼續保持穩中有進的發展勢頭，內生動力不斷增強。從總量看，進出口總值平穩增長。今年前4月，我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達9.51萬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4.3%。其中，出口5.06萬億元，增長5.7%;進口4.45萬億元，增長2.9%。從結構看，高質量發展再上臺階。前4月，進出口商品結構進一步優化，高附加值出口商品持續增加。其中，機電產品出口2.97萬億元，增長4.5%，占出口總值的58.6%。民營企業進出口3.9萬億元，增長11%，占外貿總值的41%，比去年同期提升2.5個百分點。從效益看，我國外貿進出口更加均衡、區域發展更加協調、產品結構更加優化，高附加值機電產品和裝備制造產品出口保持良好增勢，國際市場競爭力增強。前4月，我國電器及電子產品出口1.33萬億元，增長4.9%;機械設備出口8905.6億元，增長3.9%。從政策看，去年以來，我國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減稅降費、優化口岸營商環境的政策措施，貿易便利化水平顯著提升。2018年，世界銀行將我國營商環境排名一次性上調了32位，其中跨境貿易排名由97位躍升至65位，也提升了32位。我國主動降低藥品、汽車及其零部件、日用消費品等商品的進口關稅，有效促進了進口增長。

從發展空間看，我國貿易伙伴更加多元，開拓新市場、創造新需求，保持外貿穩定增長有更大空間。在與傳統貿易伙伴保持貿易額良好增勢的同時，我國外貿企業積極拓展與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經貿往來。前4月，我國對歐盟、東盟和日本等主要市場進出口均實現增長;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合計進出口2.73萬億元，增長9.1%，高出全國整體增速4.8個百分點，占我國外貿總值的28.7%，比重提升了1.3個百分點。

三、推進貿易強國建設的思路

當前，對我國貿易發展影響最大的變量就是由美國政府挑起的中美貿易戰。從直接影響看，清單商品和整體對美出口可能出現較大降幅，我整體對美出口將面臨較大沖擊。外資企業和加工貿易首當其沖，部分企業甚至可能陷入虧損。從外溢效應看，訂單和產能被動轉移加快，嚴重影響雙方企業信心和預期。美國客戶訂單流失將可能進一步加快，產業轉移可能提速，有可能帶動國內上下游配套產業鏈向外轉移。對我國來說，一方面要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積極參與全球經濟治理改革，在經濟全球化變局中占據主動，更好地利用國際市場、國際資源促進國內發展;另一方面要順應國際貿易發展趨勢，積極培育貿易新業態新模式，促進我國貿易高質量發展。

一是強化利益融合。用好我市場、資金等優勢，深度拓展與各國貿易投資合作，推動經濟全球化進程。推動共建“一帶一路”走深走實，積極開拓相關國家市場，引導企業赴相關國家投資，實現合作共贏。以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為引領，積極擴大國外優質商品和服務進口，進一步提升我市場吸引力、影響力。全面深入實施外資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制度，縮減全國和自貿試驗區負面清單，營造國際一流營商環境。

二是筑牢經濟根基。推動開放型經濟高質量發展，培育參與國際經濟合作競爭新優勢，在經濟全球化變局中站穩腳跟，維護好、發展好自身利益。加快外貿轉動力調結構，推進“五個優化”“三項建設”，發展貿易新業態新模式，加快從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轉變。堅持“引進來”與“走出去”并重，優化外資產業布局、區域布局，充分發揮外資促進我國實體經濟發展的作用，推進企業對外投資整合全球要素資源，實現產業鏈全球布局。

三是推動規則重構。推動全球經濟治理改革，堅持市場開放，完善開放型世界經濟的制度框架，積極參與和引導經濟全球化規則重構。堅定維護多邊貿易體制，支持世貿組織進行必要改革，增強對保護主義的約束力。構建高標準自貿區網絡，擴大自貿伙伴覆蓋面，提高開放標準。依托我產業優勢、貿易優勢，主動參與部分新議題規則談判，推動規則重構朝于我有利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