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互聯網+”農村經濟政策、公共產品的不足及政策建議

周振 藍海濤

編者按：我國“互聯網+”農村經濟制度供給還不完善，普遍存在著管理體制不暢、基礎設施和裝備支撐能力不強、外部環境不優等共性政策問題，以及缺少高效培訓服務、農產品認證服務能力不強、公共部門服務互聯網化程度低等共性公共產品不足的問題;同時，也存在著許多差異性較大的政策、公共產品不足問題。要在提升政府部門管理效能、完善公共服務、強化基礎設施和裝備支撐能力、優化外部環境實現突破，從共性看，中等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要強化農村網絡與物流設施建設;從差異性看，發達地區要側重數據建設，中等發達地區要在金融服務創新上實現突破，欠發達地區要加強農產品認證服務。

隨著互聯網技術應用日趨廣泛，以農產品電商、農業眾籌為代表的“互聯網+”農村經濟新業態不斷涌現，成為促進農村產業興旺、推動鄉村振興發展的重要手段。為了加快互聯網技術促進中國農村經濟轉型升級進程，必須了解當前中國“互聯網+”農村經濟政策、公共產品的不足以及需重點支持的領域，為政府決策提供參考。為此，2016年12月至2017年4月，課題組先后赴甘肅省、浙江省、云南省、山東省與湖北省五省十三縣市區開展調研，希冀通過本文的研究分析，對進一步完善我國“互聯網+”促進農村經濟轉型升級的政策措施提供借鑒。

一、不同發達地區“互聯網+”農村經濟政策、公共產品面臨的共同問題

（一）共同面臨的政策問題

首先，“互聯網+”促進農村經濟的政府管理部門協調性都不夠順暢，管理職能都存在交叉。不同發達地區涉及“互聯網+”農村經濟的部門基本一致，主要有發改、網信辦、商務、農業、工信、扶貧等部門，這些部門因職能分工有交叉，一些工作領域也出現交叉重復，互相之間信息共享有待提高，彼此協調形成合力還有差距。

其次，農業物聯網設備研發推廣政策激勵不夠，關鍵技術的研發、集成、應用障礙較多。因物聯網設備研發的高門檻與高風險，導致許多企業不敢進入或較難進入。這也就導致了三類地區企業都存在研發動力不足、技術集成不順暢、關鍵技術不突破、產品價格不下降的共性問題，物聯網技術應用難推廣。

第三，農村產權抵押貸款難，適合互聯網應用主體的金融產品缺乏。一方面，我國政府雖多次提倡農村產權抵押貸款，但是金融機構因資產變現難、交易難等問題，不愿開展相關業務，農村產權融資徘徊在“最后一公里”。另一方面，三類地區均未開發出適應互聯網應用主體需求的金融產品。

第四，物流政策支持力度不夠，各地區都存在農產品上行難題。運輸配送延伸長期缺位是農產品上行難的主因。在欠發達地區，道路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嚴重落后，農產品“上行難、上行貴”問題突出。在發達地區，物流配套與冷鏈物流是薄弱環節，鮮果類農產品上行難是主要表現。

最后，電商市場環境惡化，惡性競爭和高額推廣費蠶食農村網商利潤。我國電商環境受大型電商平臺影響較大，少數巨頭能直接制定電商規則進而影響行業生態。一是電商規則多變、難適應。山東省沂源縣某政府工作人員談到，淘寶規則很多學起來很費力，更關鍵的是這些規則時常發生變化。二是電商宣傳推廣費高。山東省壽光市某寵物零食電商為了將產品推上平臺前幾位，在“關鍵詞”優化、“爆款”、“直通車”等方面的投入越來越多，雖然銷量增加了，但利潤率卻下降了。

（二）公共產品不足的相同點

首先，缺少專業化、針對性、高效率的互聯網培訓，難以滿足互聯網應用主體市場需求。培訓服務專業化程度低與不區分培訓人群特征，是當前中國農村互聯網公共培訓服務的通病。云南省鎮沅縣圣元堂也承接政府培訓項目，因培訓資源不夠、政策扶持少，不同層次的學員往往在一起統一培訓。其中一期110人的培訓中，僅有20個人懂電腦，10%的人不會電腦開關機，大部分人不會拼音打字。

其次，農產品“三品一標”認證服務能力都不強，認證周期長、費用高的問題普遍存在。據調查，很多縣市區沒有農產品“三品一標”認證服務機構，這樣的服務機構一般設置在省會城市或大城市。服務機構遠離客戶群體，是導致認證服務周期長的一個重要因素。另外，當前認證機構大都是公共機構，數量比較少，而市場化的認證機構幾乎沒有，因而許多認證機構具備了區域壟斷的優勢，從而抬高了認證價格。

最后，農業部門公共服務都以傳統模式為主，互聯網化程度較低。從農業部門服務模式看，一方面，“互聯網+”農業公共服務的行動遲緩，一些具備互聯網化條件的公共服務并未提供，如不用互聯網給服務對象發送農產品電子檢測報告，一些執法管理部門不認可農產品電子檢測報告。另一方面，沒有充分認識互聯網提高公共服務效能的價值，缺乏互聯網意識和思維，思想觀念保守，如一些公共部門認為沒有必要通過互聯網提供服務。

二、不同發達地區“互聯網+”農村經濟政策問題、公共產品不足的不同點

（一）政策問題的不同表現

第一，農業農村基礎數據庫不完善，政府部門數據不共享、不兼容、不公開的問題在發達地區和中等發達地區表現的比較突出，而欠發達地區同等問題的負面效應不如這兩類地區明顯。一是數據收集不齊全，大量重要數據散落在農村各個角落。比如，農田土壤基礎數據不齊全，大量的土地既未精確測量成分，又未建立土壤數據庫;即使經測量過的土壤數據，還有的尚未實現信息化，停留在紙質檔案袋里。二是政府部門數據不共享、不兼容、不公開。浙江省平湖市在農產品質量安全管理上建立了兩個系統，一個是質監部門的監測系統，一個是商務部門的追溯系統，兩個數據系統不兼容。

第二，用地指標問題對發達、中等發達地區互聯網應用主體的制約較為明顯，而在欠發達地區問題嚴重性還較低。發達地區土地指標十分稀缺，中等發達地區土地指標次之，而欠發達地區可以使用的土地指標相對較多，因此土地指標對互聯網應用主體的約束作用在發達、中等發達地區表現的尤為突出。山東省新泰市聚野野菜家庭農場主營野菜，因沒法獲得經營性建設用地，農場辦野菜加工廠的愿望遲遲未能實現。

第三，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不健全的問題在發達地區已引起了重視，雖然中等發達、欠發達地區追溯體系也并不健全，但相同問題并未獲得各類主體的共同關注。即使在發達地區，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商業化應用動力也不足。由于地方政府食品安全責任大、壓力重，發達地區的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主要是地方政府推動型。由于消費者對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沒有要求，不貼追溯標簽的農產品照樣能賣出去，并與有追溯標簽的農產品價格相差不大，加之國家法律法規也未強制要求貼追溯標簽，因此大多數企業都沒有開展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的壓力和緊迫感。

第四，農產品推廣扶持政策不夠、產品品牌難建立的問題在中等發達、欠發達地區比較突出。中等發達、欠發達地區經濟實力整體不如發達地區，因此市場主體在品牌營造上還缺乏能力，同時相應的扶持政策也不夠，因此品牌的問題較為突出。甘肅省、云南省在特色農產品品牌建設上的扶持政策總體不夠，當地特色產品的品牌化發展較為緩慢。

第五，在中等發達地區，存在著兩個區域性政策問題。一是農村電商服務站建設扶持政策過于看重覆蓋率數字。二是初級農產品、初加工農產品、土特產品區別標識制度不健全，產品上網銷售不順暢。初級農產品和初加工農產品非常相似，目前湖北地區尚未建立初級農產品和加工農產品的區別標識制度，這就導致產品是否能上網銷售陷入模糊地帶。

第六，欠發達地區藥食同源產品與非標準特色初加工產品上網銷售難。一是藥食同源的中藥材產品被劃為藥材限制上網銷售，中藥材產品追溯體系難建立。許多中藥材在地方歷史傳統中就具有藥食同源的特征，但是這些產品只被當作藥材，如黃芪和黨參在甘肅省就被食品藥品監管部門嚴格限定為中藥材，不允許上網銷售。另一方面，全國中藥材標準長期缺失，這也限制了中藥材網上交易進程。二是非標準的特色初加工食品生產許可難，網上銷售遭遇挑戰。

（二）公共產品供給不足的不同表現

從內容上看，三類地區公共產品不足的區別主要體現在農村信息基礎設施建設上。中等發達地區一些地方政府認為互聯網設施建設不如鐵路和公路作用大，政績突出，因而導致農村信息基礎設施建設薄弱，如湖北省行政村網絡覆蓋率非常高，但自然村覆蓋率較低。在欠發達地區網絡覆蓋率低、網絡速度慢、專線網絡費用高的問題突出，如云南省全境行政村互聯網普及率已到了90%以上，自然村互聯網普及率卻不到50%;甘肅省供銷社在農村地區設立的服務網店，因寬帶網速慢，許多服務攝像頭處于閑置狀態;此外，專線網絡費用高、設備投入大，許多用戶想用而用不起。

三、政策建議與不同地區重點支持領域

（一）政策建議

1、提高“互聯網+”農村經濟政府部門管理效能

一是優化“互聯網+”農村經濟政策制定過程。中央領導機關依法授權政策制定部門，有權拒絕相關部門的不合理政策意見;在理由充分條件下，即使相關部門拒絕簽字仍然可以上報上級領導審議，拒絕簽字的部門可以在領導會議上陳述理由，由上級領導處理爭議。在征求部門意見中，如果部門無正當理由要求延期，過期一律視同默認，不必再征求意見。

二是健全“互聯網+”農村經濟主要部門的協調機制。賦予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辦公室與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經濟職能，提升其在“互聯網+經濟”部門的地位和作用。建議在發改系統設立的“互聯網+”行動辦公室職能中，增加“互聯網+”農村經濟轉型的協調職能，同時增強發改農經部門的組織協調職能，通過“互聯網+”行動聯席會議等方式，明確部門職責，嚴格按照部門職責分工負責制定本領域的“互聯網+”農村經濟政策。

三是培育政府相關部門互聯網思維和辦事方式。加快政府部門互聯網意識培訓。鼓勵地方政府加大涉農部門成員的互聯網知識培訓。提升農業服務部門的互聯網化水平。支持地方政府改造涉農公共服務部門辦公模式，有條件的地方建立網絡辦公系統。公共服務供給盡可能采用傳統模式與互聯網相結合的多種形式。

四是科學修訂藥食同源農產品目錄并建立網銷標準。食藥監部門組織相關專家、行業協會和關鍵企業對藥食同源農產品目錄進行適時修訂，排查可能被誤劃為中藥材的藥食同源農產品。支持行業協會建立起藥食同源農產品上網銷售的質量等級標準，加強其上網銷售的質量監管，借助互聯網反饋的消費者需求信息倒逼藥食同源農產品產業轉型升級。

五是探索符合食品安全條件的小作坊土特產食品網上銷售辦法。國家食藥部門督促各省人民政府加快出臺食品加工小作坊生產許可證管理辦法，向滿足條件的食品加工小作坊頒發生產許可證。選擇1—2個省開展試點，允許獲得該證的小作坊憑每季度、每半年或每年一次的食品安全檢測報告，網銷加工土特產食品。

2、完善“互聯網+”農村經濟的公共服務

一是加快建立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首先是營造應用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的商業氛圍。借助公共媒體和315消費者維權日等方式，引導和培育消費者使用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標識產品的消費習慣。其次是開展網銷食品質量安全追溯體系建設試點。率先在發達地區選擇有條件的地方開展試點，強制要求網銷食品加貼追溯標識，按照“先建立、后規范”的原則逐步擴大試點范圍。

二是建立農村大數據平臺。建立農業農村基礎數據采集、維護與應用工作機制，推動數據共享、兼容、公開。鼓勵各地區跨部門成立領導工作小組，在不涉及機密前提下，明確數據權與責，鼓勵政府部門向社會公開數據。鼓勵社會企業建立農村數據庫，遵照“誰采集、權屬歸誰”的原則，充分尊重數據知識產權。

三是提高“三品一標”農產品認證效率。建議中央政府賦予有認證能力的企事業單位“三品一標”認證資質。加強認證機構監管，嚴懲虛假認證機構，永久取消其認證資格。建議實施電子認證書，縮短認證時間，重視報告防偽識別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