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應峰
文人,都有一種書房情結。在小家屋檐之下,享受了人間溫情、世俗煙火之后,書房,常常成為人們心目中極好的去處。再困窘的文人,都想辟出一方空間作為書房。
書房,自然是讀書用功的地方。為什么要讀書?從古至今,人們都有共性的認識。古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边@是人們對書寄予的美麗情感、美好愿望。現代人說,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財富。這正是古人說法的翻版。古人的很多言論,在現代依然有著不可輕掂的分量。畢竟,人生有限,時不我待,在知識經濟時代,我們所擁有的絕大部分知識是從書本中獲得的。無論何時,書都是人生路上的燈塔,是人類永遠的朋友。
書房里,書桌是必不可少的?;蚝喡蚓碌臅?,可以供人讀書、寫字、作畫,甚至在它面前沉思。一張桌子能被當作書桌,是一種幸運?!白馈弊钤鐬椤白俊?,有高而直立之意。在古代起居方式還處于“跪坐”與“盤坐”之時,為便于手臂的活動,書桌的高度還較矮,桌面短而窄。到了唐末五代,起居方式轉變為“垂足而坐”時,書桌才隨之變高、變長、變寬。古代有書桌、畫案之分,書桌附抽屜,畫案則沒有,是站著作畫時所用。當然也可以將畫案當書桌使用,集“作畫、寫字、讀書”于一體。
書房作為靜心品書、修身養性的獨立空間,其中帶有古韻的木質書桌極具魅力,質樸自然的木紋,光可鑒人的清漆,讓人有如置身山水情境之中。其韻致風情足以讓人沉醉,讀書、品茶、寫字、畫畫……在詩情畫意中享受歲月靜好、沉靜悠然。
中國古代文人的書桌之上少不了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以及配套的筆筒、筆架、硯滴、水盂、筆洗、鎮紙、熏爐、印盒、印章等。而文房四寶中,最能傳世的一寶是硯臺,別名潤色先生。南宋陸游則將“文房四寶”稱作“文房四士”,有詩為證:“水復山重客到稀,文房四士獨相依。”
古代文人除了吟詩賦文外,基本上都能書能畫,因此他們一生都離不開筆墨紙硯這四樣東西。人們互贈禮物,大抵就是具有雅致意味的文房四寶。一物一心,雅趣共賞,心意轉換,勾連著人與人之間美好的情愫和友誼?!都t樓夢》第十四回中,就連向來不問人情世故的黛玉,自蘇州老家回到賈府時,也不忘把從蘇州帶來的“紙筆等物分送與寶釵、迎春、寶玉等”。
而現代文人的書房,若是沒有一臺可資使用的電腦,若是沒有網絡覆蓋,那也有些說不過去了。可以說,書房內物品及配置的變化,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明與進步,它是一定歷史時期鮮明的文化符號。
文人的書房,其情趣品位,因人而不同。劉禹錫為自己的書房寫有《陋室銘》,這個“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的地方,成為許多讀書人羨慕和向往的去處。然劉禹錫瀟灑飄逸、不慕名利的背后,卻是三度搬遷的經歷。他的書房是名副其實的陋室,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但因為劉禹錫自身的原因,使這“陋室”顯得文雅閑適。蒲松齡的書房,名為“聊齋”。相傳,他在創作《聊齋志異》時,為搜集素材,常設煙、茶在路邊,過路人只需到此講講故事或聊聊天,便可免費享用茶水。一旦聽到有用的“材料”,蒲松齡就立即整理成文,其書房“聊齋”之名,也因此而來。
文人的書房,是文人的心之所屬、心之所安、心之所在。陳子善說:“作為一個讀書人,希望擁有一間書房,哪怕只是斗室、陋室,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并不屬于過分的奢求。因為書房是他與中外先哲今賢心神交會之處,是他的獨立思想得以萌生的策源地,也是他的自由精神得以休憩的理想場所。”的確,于文人而言,書房是必須的,得一專門環境,便可以進入潛心讀書、潛心寫作的人生狀態。
文人的書房,韻味無窮,不僅是思想的棲息地,更是一個可資觸摸且舒張自如的精神世界。其中的布設,體現著書房主人的喜好,也沉積著深厚的人文內涵,更盈溢著傳統文化恒久的暗香。
我一直以為,一個在世俗繁務中生活工作的人,總有厭于周旋、倦于角逐的時候。而能躲避這些的最佳場所不外是家,而家中最清靜的地方自然是書房。書房可大可小,大有大的精彩,小有小的妙處。進入書房,捧書在手,其間況味,只有一個將身心沉浸在書頁中的讀書人才能夠深深體會。書房內置一閑床,困了,躺下,回味著床頭或書架上某本書中的某個細節或片段,又怎能沒有一份無言的感動?
時間久了,日子長了,世俗的靈魂便在書香的熏染下變得純粹、澄澈而豁達。怪不得葉梓在《書房散記》中說:“上有天堂,下有書房?!比绻f書是靈魂棲居的地方,那么書房便理所當然地成為靈魂走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