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歐陽詢《夢奠帖》看逸中有法

摘 要：唐人書家中，歐陽詢享譽極盛。歐陽詢傳世行書墨跡紙本中，以《夢奠帖》價值最高。后人推斷《夢奠帖》為歐陽詢老年時期書寫。其作為歐陽詢為數不多的行書作品真跡，具有重要的書法藝術價值，值得探索。本文通過賞讀歐陽詢《夢奠帖》全篇、帖后題跋及后世評價，分析其帖中章法、筆法、字形等，認為歐陽詢《夢奠帖》整體書風受兩點影響：一是受歐陽詢楷書筆意的影響;二是受二王書風影響?？梢哉f是逸中有法，妙和古人。

關鍵詞：《夢奠帖》;歐陽詢;書法

1 《夢奠帖》創作背景

歐陽詢平生好書史事，“博覽經史，尤精三史”，并與裴矩、陳叔達共撰《藝文類聚》一百卷。《夢奠帖》與《張翰帖》、《卜商帖》均為歐陽詢記述古人逸事之作，后世將其同歸為“史事帖”?！抖Y記》中曾記載孔子“夢坐奠于兩楹之間”，“蓋寢疾七日而沒”。自此后世用“夢奠”一詞表意為死亡。

《夢奠帖》，全名《仲尼夢奠帖》。全文共78字。其內容是通過敘述孔子、周文王、武王、樊重、彭祖等人雖得長壽，然都未免于寂滅之事，來說明世上沒有生來不老或不死的人，人死后神靈魂魄都交還給上蒼，善惡報應也死生相隨，無有更改。

2 《夢奠帖》的流傳

歐陽詢傳世行書中，《夢奠帖》為遺世真跡，被認為價值最高?！镀缴鷫延^》云：“《卜商讀書帖》《張季鷹帖》，羞勝于《夢奠》?！弊阋钥梢娖鋵τ凇秹舻焯窌▋r值的肯定。南宋周密《云煙過往錄》最早有記載并認為此帖為歐陽詢真跡?！秹舻焯返牧鱾魇钟芯w，帖上鈐有南宋“御府法書”朱文印、“紹興”聯珠印，南宋賈似道“悅生”印。當今所存真跡前有乾隆鑒定并題四字“真跡無疑”，后分別由金城郭天賜、趙孟頫、高士奇、王鴻儲、朱應祥審定為真跡并題跋。

3 《夢奠帖》書法特點分析

3.1 從章法上看

今天我們看到的真跡整體顏色發灰，筆者推斷可能是由兩種原因造成：一是由于歷經存儲時間過長而出現褪色現象，二是由于此帖為淡墨禿筆書寫?！秹舻焯啡路ê啙嵶匀?，共書九行，行間舒朗，字間茂密，給人以清雅流暢之感。統觀全篇，字形大都向左欹側，前期還稍顯拘謹，嚴整有序。書至后三行，稍顯激蕩欹側，翰墨揮灑愈加自如，可見書寫速度加疾，筆意更加暢快，少“安排”之意，多飄逸自得。

3.2 從筆法上看

蔡襄《論書》中言：“古之善書者，必先楷法，漸而至于行草，亦不離乎楷正?！碧迫擞戎厣小胺ā?，歐陽詢作為楷書集大成者，其書法度謹嚴，方正勁挺，直傳北派碑版之意?！秹舻焯分袑W楷書端肅峭拔之意盡顯，此帖雖為墨跡紙本，但給人以碑刻般森嚴肅然之氣，如“虎餓而愈健”。整體莊嚴凝重，樸拙富于金石氣。結字偏長，中宮緊收，字體風格厚重含蓄，字形清秀勁健，毫無輕浮松散之意。整體結構取縱勢，字勢險峻挺拔。用筆清晰肯定，落筆沉著痛快，無絲毫怯滯之跡。

3.3 從字形上看

全篇中無一處是由外部纖絲連帶而成的字組，筆畫密結及纖絲連帶都在字內部，凡縱略筆畫都有所回遁，“力健而筆圓”?？芍^無往不收，無垂不縮，毫不懈怠，以收為縱，無縱不擒。帖中筆意和字勢相互映帶，字間疏密安排有序。正如宋曹在《書法約言》中所說：“字雖不連而氣候貫通。”例如，“不老”中“不”字向左倚側且右側空間較疏，“老”字書寫時就有意向右側靠攏，長撇粗重有力，照應“不”字右側的空處。“如影”二字中“如”字左側筆畫稍細，“影”字右側三撇筆力加重，旨在平衡空間。“不差”中“不”字右點取橫勢痛快掠出，字勢與“差”字頭左豎點形成呼應。

4 對《夢奠帖》的評價

梁巘《評書帖》中說：“學古人須得其神骨，勿圖貌似?！薄秹舻焯肥菤W陽詢最具王羲之筆意的一件作品。清王鴻緒跋此帖：“細審是帖用筆之意，直與《蘭亭》相似?！睔W陽詢《夢奠帖》中筆法全以帖意，將其真書遒勁嚴整之味表現得靈動流暢，將右軍妍媚秀麗的書風自然蘊藏在點畫向背及起伏轉折之間。因此，達到率意自得的境界，可謂“幽思入于毫間，逸氣彌于宇內”?！秹舻焯啡P法激蕩飛揚，縱橫有度，蘇軾曾評“歐陽率更書妍緊拔群”，稱贊的就是歐書雖字形緊結勁健，然又不失妍媚;雖點畫險峭長瘦，然又不失秀潤。于樸拙凝重之中不失逸氣。法逸相通，妙合古人，使得整幅作品氣韻生動、神采飛揚。可見郭天賜評《夢奠帖》：“此本勁顯刻厲，森森然若武庫之戈戟，向背轉折，渾得二王氣息，世之歐行第一書也?！辈徽_也。

5 結語

歐陽詢歷經陳、隋、唐三代，書風帶有明顯的承前啟后色彩，《唐書》歐本傳云：“詢初學王羲之，后更漸變其體，筆力險勁?！庇捎谔铺跇O度推崇王羲之，歐陽詢受二王書風影響極深。唐初始，歐奉敕臨《蘭亭》一紙，后世稱“定武蘭亭本”。通過略比《定武蘭亭》與《夢奠帖》可以發現，前者多冷峻方正碑版之氣，不如后者書寫流暢自然。但二者字形筆法與纖絲連帶全都相同，可知歐陽詢行書筆法字形均出于右軍且《夢奠帖》書寫更加灑脫自如，少生硬刻板，可謂“逸中有法”，神、骨、氣妙合羲之精神無疑。

參考文獻：

[1] 潘伯鷹.中國書法簡論[M].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17.

[2] 俞豐.經典碑帖釋文譯注[M].上海書畫出版社，2009.

[3] 歷代書法論文選[M].上海書畫出版社，1979.

作者簡介：李卓霖（1997—），女，山西臨汾人，研究生，研究方向：書法。